《一叶知秋》雪小桃

51、曼珠沙华

　　许是得益于前两天的阴雨，7月9号的晨光，格外清净透亮。随着人流进入城际列车的车厢，慕白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列车缓缓开动。看着窗外群群楼宇渐渐被片片葱绿取代，想着每每白知秋穿梭于帝都和T市，是不是也像她这般，望着窗外略过的风景发呆？
　　下了城际列车换乘地铁，慕白八点半便到达了举办签售会的地方——柠檬书吧。
　　这是一幢错落有致的双层建筑，下层目之所及是通体的玻璃墙，墙上没有规律的散布着些精致的柠檬涂鸦。二层凹出的窗边，布满绿油油的爬山虎。一群人在门前排着队，小声的议论着。
　　“现在大家都追剧追小说，想咱们这样喜欢诗歌的，也算是异类了。”说话的是个长发及腰的姑娘。
　　“是。我是奔喜鹊来的，一定要求证一下，她是不是恋爱了。”这位男宾一脸落寞。
　　“你这是想当然的以为喜鹊是个小姑娘吗？要知道很多笔下生风的都是老叔叔。”说话的小伙子一脸看热闹的轻巧。
　　“曼珠沙华会是老叔叔吗？”长发姑娘越过喜鹊的诗粉，看向那一脸轻巧的小伙子。
　　“哪有那么轻快的老叔叔？曼珠沙华当然是妙龄少女，很调皮的那种……”
　　慕白脑海里交替着“老叔叔”和“妙龄少女”的形象，笑着摇了摇头。从队伍侧方一路向前，来到书吧门前，正门上方的那LOGO上的柠檬，似乎在哪见过。
　　慕白推门，这大厅分为两个区域，右侧一半比较空旷，环着半圈吧台，中间是一些桌椅，几名工作人员在那面“《喜与忧》诗集签售会”的背板边忙碌着。左侧一半，内侧是一排排的书架，望不到尽头，靠玻璃墙这边是一排桌椅。
　　“你好！签售会九点半开始，请您在门外排队等候。”旁边接待台后一个男生边说边朝慕白走来。
　　寻声望去，发声人白衬衣黑西裤，挂着胸牌，就像看着自家瓜田的娃娃见了擅闯者似的，一脸严肃。慕白微微一笑，道：“你好，我是应邀参会的作者，到的早了些。”说着双手递上邀请卡。
　　对方狐疑的接过邀请卡，一脸不可思议的愣了几秒，“喜鹊？！”
　　慕白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注意看了看男生的胸牌，“袁阳？”
　　男生抓了抓后脑，“名字怪吧？他们都叫我鸳鸯”，说着伸开双臂做了个比翼双飞的动作。“没办法，我妈说我五行缺光”，鸳鸯脸上绽开灿烂的笑。
　　“你这满脸都是阳光”，慕白被逗笑。
　　鸳鸯的手机响，示意慕白稍等，接起电话：“欧总——是的，是喜鹊”，鸳鸯看看慕白，“好的，这就过来。”
　　“你就是’阳编辑’吗？”见鸳鸯挂了电话，慕白问出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
　　鸳鸯一笑，却没回答问题，“您随我来！”
　　慕白随着鸳鸯穿过一排排的书架，来到最内侧的一个弧形的屏风围成的休息区。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正襟危坐在一张木色的桌前，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杯柠檬水，还有一本《喜与忧》。
　　见慕白过来，男人抬头，微笑致意。
　　对上那深邃双眸的瞬间，慕白愣住。这人，肤如凝膏，眼眸深邃，浓眉，高鼻梁，薄唇，五官竟然像极了白知秋。只是眉宇间不见冷傲，而是温暖亲和。
　　“喜鹊？”鸳鸯见慕白两眼盯着他家大佬发直，忍不住挥了挥手。
　　“哦，抱歉。”慕白慌忙移开了视线。
　　鸳鸯一脸傲娇的笑了笑，“这位是欧总，您喝点什么，果汁、咖啡还是绿茶？”
　　“水就行，谢谢！”
　　“柠檬水，行吗？”鸳鸯追问。
　　慕白瞟了一眼桌上玻璃杯里的柠檬片，点点头。
　　鸳鸯转身离去。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阳编辑，欧阳烈。”男人说着起身，走到桌边。
　　“阳编辑，你好，喜鹊，叶慕白。”慕白抬高了视线，自己这些年在诗意网收到的站内信，都是出自这位“阳编辑”。原来是“欧阳”。
　　“坐吧”，欧阳烈说着帮慕白拉出椅子。
　　慕白道谢，坐下。
　　“我的姓名，还请喜鹊保密，我只是负责后台，一会儿的签售会有其他工作人跟您对接。”欧阳烈说着，坐回到电脑前。
　　“好。”慕白端起桌上的水杯，“您喜欢柠檬？”
　　欧阳烈也端起杯，看着杯中黄色的柠檬片，嘴角微微扬起，神色里却不像是笑意，“一位故人喜欢，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慕白见柠檬水通过欧阳烈喉咙的时候，他蹙了下眉，显然柠檬的酸于他，不是享受。
　　“喜鹊，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欧阳烈放下玻璃杯看了一眼慕白。
　　慕白一笑，“刚刚在门口，有人猜喜鹊是个老叔叔，曼珠沙华是位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欧阳烈一笑。
　　“很调皮的那种。”慕白补充。
　　“说的是你吧。弄反了。”欧阳烈还在笑。
　　“您见过曼珠沙华？”
　　“没有。”欧阳的笑容几乎是瞬间消失，“猜的。说说你以为的曼珠沙华。”
　　慕白喝了一口水，柠檬淡淡的香气讨喜味蕾，这微酸，于慕白，是种享受。“我想象不出叫曼珠沙华的人，是什么样子。曼珠沙华，红色彼岸花，黄泉路上的花。您知道关于曼珠沙华的传说吗？”
　　“说来听听。”欧阳再饮柠檬水。
　　“花妖曼珠与叶妖沙华，守护彼岸花数千年。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成花已谢。花叶不相见，曼珠与沙华想念彼此，几千年。终于有一天，再也忍不下想念，曼珠与沙华违背神意，偷偷见了面。那一年，火红与翠绿相映相伴，天上人间，万物万景，黯然失色。天神大怒，将曼珠和沙华坠入轮回，诅咒他们，生生世世相错，永远不能在一起。每每曼珠和沙华完成一世的轮回，在黄泉路边闻到彼岸花的花香，便记起彼此，发誓再不分开，却还是坠入下一世的诅咒。”慕白讲完，不由的轻叹了声。
　　欧阳拿起那本《喜与忧》，“就一朵花，为何要解读的这么……”欧阳脸上划过一抹难以描述的神色，眼神里似乎有无尽的忧伤。
　　“我猜那个叫曼珠沙华的人，经历过生生相错的爱而不得吧。”慕白淡淡的道。
　　欧阳抬眸，心道，这小姑娘，还真是不一般。“曼珠沙华惯写轻快的诗文，喜鹊为何有这样的猜测？”
　　“确实。曼珠沙华的文字轻松灵动，而且诗歌里总有一对对调皮的主角嬉闹，譬如圆鼓鼓的露珠与憨憨的晨光，大月亮和小星仔，雪精灵和春姑娘……可是细琢磨，就会发现，那些，都是曼珠和沙华。”
　　接下来，好一会儿，慕白和欧阳都没再说话。欧阳的指尖一直在停放在诗集封面的那朵火红的曼珠沙华上。慕白静静看着杯子里的那片柠檬，她感觉到，对面这个男人，或许也是沙华，疯狂想念着他的曼珠。
　　不知道电脑上出现了什么，慕白见欧阳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眼睛里似乎有了泪光。
　　“阳编辑？你还好吗？”慕白轻声问。
　　欧阳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气，“哦，还好。喜鹊不愧是喜鹊，你对曼珠沙华的解读，还真是一针见血。”说着，手机响，欧阳接听：“好的，带喜鹊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