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雪小桃

3、表白

　　漫长的暑假之后，终于开学了。学校是半军事化封闭式的管理，所有人都必须住校，一个月只能回家两天。慕白选择读文科，陈星读理，自然不可能分到一个班。到校之后，发现陈星就在自己楼下，而且在靠楼梯的那个班，这比想像中的距离要近。
　　刚开始的几个月，日子过的比较煎熬。这里集中了都是各个初中选拔出来的尖子生，人人身上都闪着光芒。以前一直是班里的前几名，习惯了众人优宠的优越感，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人，慕白有些难以适应。每日坐在班级中后部的一个角落，不笑，也不怎么说话。
　　唯一能再心海里兴起一些波澜的事就是收到凌子涵的来信。凌子涵所在的高中管理并不严格，很多人都在用手机通讯了。但慕白这里，手机是稀罕物，更是违禁品。写信，这种原始的通讯方式，倒也甚合心意。每次在收发室拿到白色的信封，慕白的心都会高兴雀跃很久。
　　偶的碰到陈星，只是打个招呼。有几次陈星问慕白，为什么这么冷淡？慕白也只是敷衍的说哪有。陈星并不知道，每次大课间她都会特意下楼去趟超市，为的只是在路过楼梯口的时候望一眼他。只是凌子涵不在，慕白总是心虚，从不敢主动去找陈星，更不敢跟他单独相处。心思都在陈星那，慕白对新同学，新室友完全没兴趣，也不怎么说话，除了写信和发呆，就是学习了。学习是治疗情伤的良剂。到高一期中考试的时候，慕白竟然挺进了前五。这下成功获得了老师们的关注，座位也转移到了第一排。
　　生活慢慢变得平静。那点隐藏着的清苦虽然驱不掉，但也习惯了。如此时光，大体还是惬意的。
　　毁掉这份平静和惬意的，是凌子涵的一封信。那天是2008年5月20号，慕白满心欢喜的打开那个白色的信封，读到的，却是满纸的荒唐。
　　凌子涵说，她决定跟陈星分手，一直以来她从未爱过陈星，只是因为自己心属的那个人一直拒绝自己，才不得不找个备胎安抚自己的心。现在，她喜欢的那个人竟然答应在一起了，她觉得很幸福。
　　那是慕白人生里第一次崩溃。彼时的她，无法接受，陈星那么爱的凌子涵，竟然用“备胎”两个字，打发了他们过往的一切。
　　慕白彻底失去了理智，回了一封信给凌子涵，只写了三句话：我很失望，你负了那么爱你的陈星。我很心痛，你伤害了我深爱的陈星。自此，你我绝交，再也不见。
　　这封信寄出后，慕白依旧久久不能平静。原本爱上陈星这件事，会是致死方休的秘密，她竟然告诉了别人，而且是告诉了凌子涵。
　　陈星来找过慕白几次，大概又是求救吧，慕白却没有如从前那般挺身而出。她几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校园的偶遇她也装做不认识那个人。
　　凌子涵一封一封的来信，慕白都是不开信封便撕碎了扔掉。她想着，让这两个人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吧！
　　行尸走肉的日子过了有几个月，夏天的燥热退了，慕白的心绪，也应着季节，冷静下来。架不住凌子涵的坚持，慕白最后还是妥协了，二人恢复了邦交。只是信里，再不提陈星这个人。
　　10月的一天，和陈星一班的马丽，突然出现在慕白班级门口。马丽初中复读的时候是在慕白陈星班上的，但是当时慕白馅在那虐恋里，跟马丽也就认识，并不相熟。
　　“马丽，找我吗？”慕白狐疑的问。
　　“嗯。陈星托我来问些事。”马丽直切主题。
　　“哦，什么事。”慕白的脸上明显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也没什么。就是他说你已经很久不怎么理他了。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他做错了什么？”
　　慕白的心头一紧。她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这所谓的虐恋其实更多是自己内心的独角戏。陈星是无辜的。他哪里知道，因为爱他，她曾满心罪孽；因为爱他，她曾妄想保护世界；因为爱他，她随他破碎……
　　“我……你跟他说，我回头去找他。”
　　马丽还想追问，慕白却转身回了教室。
　　下面的几天，慕白从行尸走肉模式调换成魂不守舍模式。外界的任何人和事，都被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她的脑子里，全部是他，是那个定格的画面，秋日午后的阳光，阳光下的枫叶，枫叶下陈星暖暖的笑容。她拿起笔，写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那是她这几年全部的心事。
　　慕白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人这一辈子，总要勇敢一次。就这样表白，然后被拒绝。自己这么爱面子，如果陈星告诉自己，“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或者干脆说一句“抱歉，我爱的只有凌子涵”，那么，一定可以逼着自己，戒掉他。
　　就这样，慕白第一次主动去找了陈星。只是，真见到陈星的时候，慕白还是怂了，把信塞到陈星手里，就拖着涨红的脸跑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慕白的生活，又从魂不守舍模式切换到了焦躁不安模式。不自觉的跺脚，搓手，冒汗，同桌好几次问她，需不需要去趟医务室。
　　表白信送出去的第三天，陈星出现在了慕白的班级门口。
　　同学冲着慕白喊“喂，叶慕白，门口有人找”。
　　慕白顿感呼吸急促。强令自己平静了几秒钟，起身来到门口，只看了陈星一眼便低下了头——实在是没法看那双发光的眼睛。
　　陈星笑了，“没想到叶大疯子还有这么娇羞的时候”，说罢拉起慕白朝楼梯走去。
　　要知道这学校与初中可不一样，初中时候老师们一般只是苦口婆心告诫孩子们，好好学习，别春心萌动。像校方频频讨伐凌子涵的桥段还是非常少见的。可是这里不一样，学校是的半军事化管理可不是开玩笑的，校规明文规定，男生和女生不得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单独相处……然而神奇的是，陈星拉着慕白的画面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因为这层楼都是文科班，大家不认识陈星，但是认识叶慕白。这个叶慕白，虽说长的不赖，但是个生生的尼姑，除了学习和打坐，啥也不涉猎，不关心。任谁都不会相信尼姑会谈恋爱。
　　慕白被陈星拖着，来到了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那时的慕白，并不知道小树林里男欢女爱的故事，只是觉得陈星选的地方不错，这里没有人，被拒绝被骂也没人听得到。之前还一直纠结，要是陈星在班门口，说出那些决绝的拒绝的话，会是怎么样的悲剧尴尬画面。
　　找了个地势平坦的地方，陈星停下来，手没有松开。慕白还是低着头。
　　“喜欢我？”
　　慕白没反应。陈星的手加了力道。慕白点点头。
　　“很久了？”
　　慕白又没反应。陈星手上再次加了力道。慕白吃痛，只好点点头。
　　然而接下来陈星的动作，让慕白彻底失去了知觉。陈星一把将慕白拉进了怀里。慕白傻了，怔怔地埋在陈星的臂弯。她拼尽全力呼唤自己的意识，几分钟后，总算有了知觉，挣开陈星，盯着他的眼睛，那双让自己魂牵梦萦多年的眼睛。
　　“你，你，你什么意思？”还不错，能说话，慕白在心里表扬自己。
　　“在一起，不愿意吗？”陈星的脸凑得近了些。
　　慕白再次慌乱的低头，“我，我，我……”这次彻底说不出话了。
　　陈星再次把慕白拉入怀里，就这样的姿势，到晚自习预备铃响起，两人才松开，一前一后朝教学楼走去。
　　就这样，高二那年秋天，慕白和陈星在一起了。他们每天一起出入食堂吃晚饭，然后小树林里相拥到晚自习预备铃响，一前一后回教学楼。如此日子，过了三个月，如梦一样。慕白渐渐相信了自己没做梦，的确已经是陈星的女朋友了，虽然他从未说过诸如“我爱你”、“我心悦你”、“我喜欢你”这样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