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双生》菜虫卿

3、夜魅之叁·深夜来客

　　孙家自元熙二年就举家迁至江都，以狩猎、贩售皮毛维生。经过数代的经营，孙府已经颇具规模。

　　距离孙夫人离开龙谷居已经三天了。
　　她也记不清那天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言小池透过门缝瞪着她的那种眼神一直映在她的脑海里，使她心悸了三日。
　　她曾与相公谈论过此事，但对方却乎不以为意。

　　“老头子，你说那两位道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别想太多啦，老太婆。五年前他们不是除了邵伯湖的水妖吗？多好的两位道士啊。”
　　“可是，灯笼巷的邻里几个都说他们古古怪怪的。”
　　“照我说啊，他们又能除妖，又不用吃饭的，那不是活神仙吗？！老太婆你担心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莫名的凉意笼罩着她三日。

　　这一天夜里赵楚一和言小池拜访了孙家。

　　“吃了言道长给的药，富荣现在已经没烧得那么厉害了，就是晚上偶尔还会哭闹。还要多谢两位道长。”

　　“不必道谢。”

　　两位道人四下探查着孙家的厅堂，互相交换眼色，最后提出要去看看主人家孩子的房间。

　　孙府呈“回”字结构。北面是正房，东面是厢房，西面是库房，南面是倒座，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中庭。
　　孙富荣就住在东厢房内。
　　房间并不大，还有些潮湿。当孙夫人带着他们进屋时，孙富荣正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地呓语着。

　　“赵道长，我儿的情况如何？”赵夫人问。
　　赵楚一并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床边，右手轻轻附上孩子的额头。
　　就在这时，富荣的眼睛突然张开了。
　　“娘……还有，谁？”富荣吃力地说。
　　“富荣你醒啦！这两位是赵道长和言道长，今天专门过来看你的。”
　　“哦。”
　　“回答我几个问题。”赵楚一说道，“你晚上做梦，见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
　　“我看到了……妖怪。”
　　“什么样的妖怪？”
　　“一黑一白两只妖怪……每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了他们就会出来。”
　　这显然不是愉快的记忆，富荣叙述时显得有些紧张。
　　“黑的那只是个女妖……这几天晚上，她都坐在梁上，一直看着我……”
　　富荣的声音有些发颤。
　　“别怕。”
　　赵楚一轻轻摩擦着富荣的额头，指尖隐约生出一道蓝光。
　　“别怕。今夜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敢加害于你了。”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暖，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富荣渐渐合上了双眼。

　　“孙夫人，一会儿我和师兄要在房内行法事，请您回避一下。”
　　“好的。”
　　孙夫人被言小池请出房间，但是她并不放心。方才赵楚一哄她儿子入睡的方式，和三日前劝慰她的方式有些相似。那日她在龙谷居门口偷听到关于“魅气”什么的，似乎便与之有关。
　　思前想后，她决定留在中庭，继续倾听房内的情况。

　　夜深人静，不多久，东厢房内就传出了谈话声。

　　“他们会来吗？”
　　这是言小池的声音。
　　“我们收敛了所有的‘气’，和凡人没有二致，他们没有不来的道理。”
　　这是赵楚一的回答。

　　这时突然刮来一阵风，孙夫人打了个寒颤，门内的声音小了下去。
　　孙夫人只好抱来一块毯子。
　　等风刮过，声音又渐渐飘了出来，屋内的人仿佛在争论着什么。

　　“师兄，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偏要做道士，去帮那些凡人除妖。”
　　“个中原因，你不是都已知晓了。”
　　“可是得罪太多地精野鬼对我们没有好处。”
　　“我只是觉得：害人者，天理不容。”
　　“可是被害之人，皆有其可恶之处啊。”

　　什么叫被害之人，皆有其可恶之处？！
　　孙夫人听着有些不快。
　　我们孙家可没做过什么坏事。

　　“你说的太绝对了。”
　　赵楚一也反对言小池的说法。孙夫人大悦。
　　“师兄，我们就像那些散仙那样，云游天下四海为家，不是很好吗？”
　　“那是不现实的。”
　　“你我还能指望什么现实？！”

　　这两个道人还真奇怪，不是说要做法事吗，怎么聊起生活来了？
　　孙夫人一边偷听，一边思讨着。
　　按照这两个人的说法，他们似乎并非凡人，亦非神仙，也不像是妖精鬼怪什么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久久未见夫人回屋的孙仲财突然来到中庭。
　　“老太婆，你抱着毯子蹲在这做什么？”
　　“老头子你小声点。”
　　孙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
　　“老太婆你又在偷听啊！你这坏毛病什么时候也该改改啦？”
　　“叫你小声点，我听不到啦。”
　　“唉，你真无聊。我要回屋去睡了。”
　　“去吧去吧。”
　　“你自己小心着凉啊。”
　　“我知道，你真罗嗦。”

　　这时，突然传来富荣的叫声。
　　孙家夫妇二人欲冲进屋内，却怎么也无法把门撞开。
　　屋内传来各种各样的声响，还有一丝幽蓝的暗光闪动，但却再也未听见富荣的声音。
　　“老头子，富荣不会有事吧。”
　　“老太婆，你在这儿瞎操心有什么用？”
　　夫妇二人在屋外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