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末尾杉

4、死罪

　　雪豹形态的白穆遥恢复得不错，第二天醒转，刚睁眼看见的自然是打地铺陪了他一整夜的蓝蓿。蓝幽幽的眸子印出她有些消瘦的脸颊和红肿的眼睛。

　　“白，白穆遥，”蓝蓿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哪里不舒服？”

　　他眨眨眼睛，不愧是最俊朗的猫科，蓝蓿捂住胸口，想稳住突然加速跳动的心脏。

　　“先喂他喝水，再试着吃点东西。”岳浔，白雄带回来的医生凑过来检查白穆遥的情况，“别在单身狗面前眉来眼去啊！”

　　蓝蓿瞬间红了脸，手忙脚乱的倒水。

　　经蓝蓿24小时不间断，无微不至的照顾，白穆遥在受伤后第七天傍晚忽然恢复了人形。神经紧绷,依偎在他身边浅眠的蓝蓿，几乎立刻醒来——面前的男人，没穿衣服。二人同时僵住没动，蓝蓿深棕色的瞳仁飞快的转了一圈，粉色嘴唇轻颤，慢慢闭上眼。

　　假装睡着，是化解眼下尴尬的最佳办法。然而身旁的人并未如预想中起身穿衣，他没动？蓝蓿眼睛眯起一条缝，正巧看见白穆遥放大的俊脸，柔软的唇裹挟滚烫的热度，不偏不倚，重叠在她因茫然失措而微启的嘴上。他平静的睁着眼，她震惊的瞪着眼，互相凝视，似时空静止。

　　漫长的几秒后，白穆遥轻轻舔舐，一股麻劲直蹿蓝蓿脑际，她如梦初醒，条件反射的伸手抵抗，结果瞬间被白穆遥大力箍进怀里。平时斯文高冷的白老师如饿虎扑羊般按住她后脑，重重吻来。耳边全是猛兽沉沉喘息，蓝蓿迷蒙着眼，刚好遇见他额上落下一滴热汗。像春末夏初午后的梦，甜得发腻，让人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眼看各就各位城池即将失守的关键时刻，砰！传来一声巨响。

　　岳浔捂头闭眼扑倒在不远处，“对，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边说边往回爬，“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失去理智的白穆遥从高高云端跌落，回神一看，梦中的女孩披散乌发，躺在破衣服上瑟瑟发抖，殷红的脸颊挂泪，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他迅速抓起棉被将她裹成了粽子。说什么都没用，死都不够抵消他犯的罪。

　　“哎，伤口裂了，”岳浔摇头为白穆遥处理伤口，“就不能忍…”抬头憋见他似乎要杀人的眼神，立马闭嘴。

　　“没事吧？”收拾妥当的蓝蓿红着脸走出卧室，顺着岳浔的手寻找白穆遥裂开的伤口。

　　“哎呀，我想起来医院还有事，告辞！”岳浔屁股着火似的冲了出去。

　　气氛一时格外凝重，短暂的静默后，“你没事吧？”二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交叠。

　　再次沉默，然后，“我没事。”继续说出同样的话。

　　“很多年前，”白穆遥开口，“我的生母，一头雪豹，遭遇偷猎死了，我被白雄的父亲发现，在雪地里从雪豹变成了婴儿。”

　　蓝蓿凝视他恢复如常的冷漠侧脸，原本的迷惘慌张羞涩全都变成忐忑不安。

　　“我一直不能控制身体变化，一会儿人形一会儿小豹子。那时，白雄也才五六岁，他妈妈生他时难产走了，我爸拉扯两个小子，艰难可想而知。三岁时，我父亲遇见你爸，两个男人决定保守秘密一同抚养我长大。一个当我爹，一个做我老师。”白穆遥深吸了口气， “三岁之后，基本都是老师照顾我，除了教我人类的各种知识，还要带我在野外学习生存技能。我生来应是孤独穿行于森林、雪原的猛兽，却因父亲和老师成为真正的人。”

　　“你是大自然的奇迹，更要好好珍惜自己。”蓝蓿盯着自己脚尖，低声说。

　　白穆遥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十二岁小学毕业后，老师带我到C市看你，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深爱的女儿。可能又和你母亲吵架，我们没待多久就走了。老师将本该属于你的父爱全部给了我，直至一年前离世。”

　　“这，这也没什么不好。”蓝蓿抬头，他蓝幽幽的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她读不懂。

　　“不，非常不好，我，我觉得很糟糕，”白穆遥单手撑住额头，蓝蓿从他指缝间看见蹙起的眉心，“对不起。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没，没关…”被他格外痛苦的神情吓到，不久前差点不明不白告别处女之身的蓝蓿开口就想说没关系。

　　“我还是想解释，”白穆遥打断她，“成年雪豹，这几个月是发情期，我身体没完全恢复，生理本能支配行动，”他顿了顿，语气愈加沉重，“雌性的味道会让我失控。”

　　发情？雌性？意思是只要在这个特殊时期，任何育龄人类女性甚至雌性雪豹，他都会这样？

　　“对不起蓝蓿，你让我去死都是可以的，我……”

　　“白穆遥，”蓝蓿双手握拳放进衣兜，“我来这儿第一天晚上的小客栈，是你吗？”

　　他扬眉抬头看她，片刻犹豫之后，答了句是。

　　“露营那天晚上，和熊打架的雪豹，后来抱着我睡的大猫，是你吗？”

　　白穆遥望着她的脸出神，她非常平静，面无表情，令他心惊。

　　“是你吗？”

　　慌乱移开视线的白穆遥，点了点头。

　　“所以，”她背过身，“你救我两次，在古代该以身相许了，更何况，”他听见她短促的轻笑，“你也没把我怎么。我说没关系，是真的。”

　　晚上岳浔和白雄一道回家，想围观小情侣，察觉二人明显的低气压之后，瞬间透心凉。

　　“诶，你不是说他们两个….很激烈吗？怎么现在跟死了人似的。”白雄和岳浔在角落里咬耳朵。

　　“现在的小年轻，就爱作。谈个恋爱开开心心不好么，鬼知道闹什么别扭呢。”八卦真实度受到质疑的岳浔，翻了个大白眼。

　　“白大哥，岳医生，我准备明天坐车回C市，打扰你们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白雄和岳浔面面相觑，然后双双看向埋头吃饭的白穆遥。装个屁装！

　　“蓿蓿啊，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几天全靠你照顾我弟，他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他第一次谈恋爱，你千万…….”白雄的话被白穆遥剧烈的咳嗽打断。

　　“我说你吃慢点不行！”岳浔赶紧递给他一杯水，接着白雄的话开始苦口婆心，“你们年轻人吵个架有必要搞得这么苦大仇深吗？白穆遥不是我说你，这种时候该道歉道歉该哄就哄，人家蓿蓿长得漂亮人又好，对你没话说，你这儿摆死人脸有没有良心你。”

　　蓝蓿看见白穆遥的眉头都快挤出一座山来，冷峻的脸似乎下一秒就会结出冰渣子。哎，她叹口气，他对自己的嫌弃如此明显，这两位哥哥是出现幻觉还是想象力过于丰富，从哪儿认定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的？

　　“我们没谈恋爱。”白穆遥抢在蓝蓿之前开口，“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可以闭嘴吗？”

　　开着暖气的房间温度骤然低至零下。猛兽很生气，此时没人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