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有光》跬步涉川

3、第二章 我吵了一架（肖扬的叙述）

　　我吵了一架。当时的我根本没考虑这一架会对我后来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热血上头，口舌之快，说吵就吵了。
　　事情是这样，那天建茂制药的几个人来谈收购的事，居然提出来必须保留所有药厂职工和百分之七十高管。哪有这样的事，我收了你烂摊子不算，你还不许我赶虱子？建茂制药什么样儿自己心里没数？感冒冲剂过期的事一出来市值直接缩了二分之一，三番两次发道歉信股价也没回来。别人该撤资的撤资，该退股的退股，我们肖氏这个时候愿意接手完全是冲滨海制药旧厂改制的老牌子，又不是卖你时建茂的面子。且不说你们公司前几年本来就财务危机伤了元气，崔家入伙又不知道安排了多少自己人进去。那帮旧臣和崔家人斗得乌烟瘴气跑到竞标会上丢人现眼，我不开难道继续养着他们斗鸡玩？就是你们建茂制药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三提条件五提要求地摆谱，只能说明管理层从上到下一个明白人都没有，除了相互包庇一无是处难道还有留的必要？
　　“那不用签了，”我从秘书手里把意向书抽出来撕了，站起来：“请回吧各位！”
　　“这是什么意思？别着急，咱们坐下来再商量商量。”时建茂站起来拉我。提前说，我当时并不是对时建茂个人有什么意见。他文质彬彬，有书卷气，说话也很能听。
　　但他显然没什么领导才能，压不住手下人——“就是啊，小肖。在座的怎么也都是你叔叔伯伯，怎么能这样。”
　　没这句话这架可能还吵不起来。
　　此话一出，我登时火冒三丈，“哦，来我们肖家蹭过几次年会就当了我叔叔伯伯了！谁给你的脸？”
　　“这怎么？”……建茂制药的人都傻了，有几个还站了起来。
　　“管好你的人。小肖？小肖也是你叫的！”我用文件夹指着时建茂，“你时建茂任人唯亲闻名滨海，这又是什么亲戚啊？”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估计也是生气了，“我们建茂制药的确是有不少管理漏洞，我有责任。但公司里一些老职工，是历史遗留问题，需要慢慢安置。至于任人唯亲……就像你，你这么年轻，但是有能力……”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会说啊！我能坐上这位位置是因为我爷爷是肖秉深，我是他孙子。我们肖氏也是任人唯亲，你是这个意思吧。”
　　时建茂没说话。
　　“我们肖氏是任人唯亲了，唯一的亲就是我。哼，但是我们肖家从来不靠女人。”
　　“你……”
　　“靠还靠了还不止一个，真他妈让人看不起！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拿了人钱就要受人辖制，帮人养亲戚，可自己的还养不过来呢！管理漏洞？我看是从根儿上烂了吧！”
　　“这事不用再谈了，没有必要了。不尊重我时建茂没关系，但我建茂集团的员工还不是谁想骂就骂。”时建茂气得脸色铁青，拿起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
　　“有你护着，当然了。”我叫住了他，“但你还护得了多久呢。警察还没找你麻烦吗？听说药监局已经入驻了，但愿你的厂真没什么问题经得住查！”

　　建茂制药一帮人气呼呼地走了。
　　副手等人都走了留下跟我说：“肖总，你消消气。但董事长那边……”建茂制药是滨海老牌的制药企业，前身是滨海制药一厂。上世纪九十年代改制后被时建茂买下，更名为建茂制药，主打产品是一种中成感冒冲剂，享誉全国。我们肖氏集团以地产起家，近年正在发展智慧医疗地产联动。收购建茂制药不但可以使肖氏在滨海市的发展不受掣肘，更能让肖氏拥有自己的制药后备保障。一举双赢，肖氏对建茂制药可以说是志在必得。这次建茂制药过期药品风波不但让建茂制药市值降到了历史最低点，更是让董事长兼总经理时建茂有了放弃建茂制药的想法，此时收购可以使肖氏实现利益最大化。
　　可是，可是隐隐有什么不对。
　　“我看我们之前太着急了，风险评估还要再做一轮。至少等药监局初步调查结果出来，看看处分哪些人再说。这次建茂那边过期的药品毕竟没全部投放市场，就是召回脸上不好看。中成感冒冲剂没什么用，自然也喝不死人。但是建茂那边可还产着好几种高价管制药品，疫苗也有。管理漏洞影响不会只影响一种药吧，药品问题影响是长期的，这要是出了事……”
　　“这倒是真的。但我们这些都是推测，而且目前建茂那边还有几家省外的制药集团在接触。”
　　“嗯，你去盯一下。他们选择我们，我们也可以选择别人。宁可要个干干净净的小厂自己扩建，也不能要有狐狸骚的，等着背黑锅。不过以建茂跟我们的渊源，卖给我们是最好的选择。谁也不是大傻子，我们还能看在当年我爸的面子上念几分旧情。别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谁能保当年帮他试药的那帮老人呢？”
　　我感慨了一下，也不能怪时建茂护着他们。“再跟他们接触我就不出面了，把错全推我身上。年少轻狂，这绝妙的理由可是有时间期限的，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就这样，我也就这个名声。”

　　我的副手，王南，私下跟我是哥们。
　　“哈哈哈，我看成！”王南看会议室外面没人趁机揽着我肩膀说，“别说这个了。老爷子晚上给你安排的相亲！我爸给我妈打电话让我听着了，去不去嗨。”王南的眉毛过于灵活，抖动的样子非常让人想在中间给它们一拳。
　　“我天，真是哥们！既然这么着我先溜了。手机关机，问我去哪别回。”
　　怪不得今天临出门之前我妈说今天是什么鬼节，让我早点回家陪她。我寻思这么一个破节也有过的必要。现在想想，我信了也是出鬼了。老爷子这次必然是怕我又跑了，遥控我妈直接给约家里了。
　　我回办公室看看表也六点了，飞快地走备用电梯下了楼，跑到两条街以外的露天停车场。在那儿我一直放着辆Boxster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还真是先见之明。
　　我从看场老大爷那儿要了车钥匙，开车去了一家不怎么熟的酒吧。
　　我没真关机，等电话拦截拦了三通来自我家的电话，两通来自我秘书的电话，一通王南的电话后。我划开锁屏准备来局游戏，就在这时，王南的微信进来了。
　　“时建茂出车祸了。”
　　“回我电话。”
　　“他走之后马上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