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番外1 阮临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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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阮临轩有个初恋情人。
——这倒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三十二岁的光棍一条，哪能没点过去。
只是谁也想不到，当年他一跟头栽进去，花了小十年都没能爬起来。
十年前的阮临轩大学刚毕业，前路早已明明白白，一点儿也不迷茫，所以同学们哭哭笑笑喝酒撒欢的毕业时刻，他表现得很平静。无奈架不住损友闹心怂恿，在那个夏天的某一天晚上，他被迫参加了一场由几个校园里的社交达人牵头举办的名为‘open your mind’的告别party，然后……遇到了一只小蝴蝶。
open your mind，虽然名字听起来容易让人有那么些不纯洁的联想，但等到了场地阮临轩才发现这居然真的是个相当纯洁的趴。摇晃的五彩灯光，震耳欲聋的DJ，热辣的姑娘……以上都没有，连洁白的餐桌布上摆的酒都十分接地气——某个花花绿绿的牌子。
不过这些倒是挡不住准社会人士的高涨情绪，阮临轩一进入场地，就被似模似样穿着小西装的侍应生送上了一杯浅蓝色饮品，举到鼻尖轻闻了一闻，有极淡的酒气。
“学长玩得开心。”侍应生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看来是低年级的学生友情客串。
“谢谢。”
阮临轩觉得自己应该穿个什么燕尾服来才对得起今天这阵仗。
一抬眼，正好看见好友俞梧桐在不远处招手。
俞梧桐身边有两三个男女，他这么一招手，原本背对着阮临轩的两个女生同时回了头。
上天作证，阮临轩完全不记得其中一个长什么样子，他只看见了另一个。
她像一朵漂亮的蓝桔梗。
阮临轩的呼吸停了大概三秒。
俞梧桐喊：“临轩！过来呀！”
蓝桔梗姑娘保持着侧着身望过来的姿势，友善地朝他微笑了笑。
淡红的唇瓣浅浅勾着，长发散落在异常优美的脖颈处，露出一横纤细的锁骨。
阮临轩永远也无法形容他在那一刻的感受。
永远。
“发什么愣呢？”等他走近，俞梧桐笑问，“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园艺园林学院的程莹莹和胡蝶，这是法学院的王XX……”
园艺园林学院，胡蝶。
阮临轩保持镇定，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问清了名字，又闲聊了几句。
他就站在小蝴蝶身边，因为高出她大半截，侧过脸几乎居高临下地能看清她右耳的耳廓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法学院那男生显然是被小蝴蝶吸引了，聊了不一会儿，就在温暖的室内冒了一鼻尖汗。
阮临轩看在眼里，暗暗告诫自己：‘我可不能这样。’
不料好友忽然蹭了过来，压低声音哼道：“别说兄弟不照顾你，好好把握机会啊。”
阮临轩一顿。
好友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笑：“莹莹，听说你下周就要出国了？”
对面的程莹莹笑眯眯点头：“是啊，下周五。”
“准备得怎么样啊？上次刘颖跟我说本想请你给她当伴娘，结果你走这么快……”
两人渐渐走开。
阮临轩对好友可谓了解至极，但是从来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和全世界的人交朋友。
但是眼下这个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让小蝴蝶在此时此刻感到尴尬。
他思考两秒，偏头随意地问：“你们和俞梧桐怎么认识的？我从来没听他提过认识园艺园林的同学。”
小蝴蝶闻言仰起脸，回答：“其实我们今天刚认识呢，莹莹和他是朋友，所以我就一起来了。”
阮临轩笑笑，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的桌上，“我感觉全校同学都是他的朋友。”
小蝴蝶一笑，并没有跟着揶揄，只是点头道：“看得出来他人缘很好。”
他们一直是站着的，小蝴蝶还穿着高跟鞋，阮临轩留意到，提议：“站着累吧？去那边坐坐？”
小蝴蝶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笑：“好啊。”
成功发出邀请，阮临轩转脸问法学院男生：“一起去吗？”
不论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脸上绝对明明白白写着：你确定要一起来？
“哦，我，我先去一下……那边，”男生十分不自然，“你们聊。”
阮临轩：“请便。”
小蝴蝶显然不是那种健谈开朗的性格，但她绝对是个极好的聊天对象。
语速不快，表情克制，听人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很从容，出奇地令人舒适。
在整个过程里，阮临轩地眼神里都保持着十二分的温和，这份耐心程度甚至超出了他回家对着自己差了十岁的妹妹。
“……那肯定是他们传错了，因为我们听说的就是园艺园林的土豆。”阮临轩说。
他们在聊前几天学校食堂的赠菜，为此食堂特意在门前张贴大红告示，上书：
今日午餐赠送菜式：盐烧土豆。感谢环植学院XX科研组提供的新鲜食材，希望同学们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看着让人颇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阮临轩自己没去，室友打饭回来分了尝了下，道听途说，竟然连具体哪个学院都搞错了。
这也不是先例，食堂经常会赠菜，什么食品学院某个课题组的黄豆酱或者泡菜啦，环植的最多，他们有自己的科研基地——一大片大棚，五花八门的农产品都有。
其实园艺园林还真没听说过，不过阮临轩故意找话聊天，引人家笑罢了。
而且效果很不错，小蝴蝶低低垂着眼帘，已经笑得弯了眉眼。
她连连摇头：“真的不是我们，是环植学院的……但是他们棚里土豆真的长得很好，挖那天很热闹，我们好多人都去看了。”
阮临轩问：“去看他们挖土豆？”
小蝴蝶说：“是啊，我们学院的花棚就在隔壁，经常串门。”
阮临轩笑了：“听起来很有意思。”
两个人聊了有小半个小时，party活动开始了。
因为前几个热场小活动很新颖，现场气氛变得热烈，人群也往中间聚集了。
阮临轩和胡蝶身不由己地置身其中，彼此站位很靠近，超出了一般的社交距离，像是一对老朋友，或者情侣。
看得出来小蝴蝶并不打算真的参与，她只是笑着看着主持人和场地中央参与游戏的人，眼里带着点兴致，不会太格格不入。
阮临轩思考了一下，压低声音在她身后耳畔说：“不去玩的话，我们退出去点？”
小蝴蝶抿了抿唇，“嗯。”
从人群中撤身并不容易，阮临轩成功地绅士地牵了她的手腕。
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等稍稍远离了热闹，阮临轩笑了笑，看着她问：“再去聊聊天？”
小蝴蝶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犹豫的神色，不过也很快消散，她抬起眼和眼前人对视。
刚才聊天的时候，彼此的视线也总是交汇，但是因为有语言，所以不会让人太过专注于对视这件事本身。
虽然阮临轩在那半个小时里早就不自觉地流露过名为‘凝视’的目光，但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无声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也是没有的。
阮临轩微微低了一点下巴，目光自如地落在她脸上，像是要询问什么。
周遭有点吵，但是他们之间是安静的。
小蝴蝶笑了一下，“刚才聊得很开心，但，我想先走了。”
阮临轩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回复。
她有意料之中的矜持。
阮临轩是不能往后退的。
他点点头，“嗯。”又说：“我想，如果明天你有空的话，是不是能和我一起吃午餐？”
（二）
午餐地点离学校不远。
阮临轩没有去接人，只是等在了店里。
小蝴蝶到的时候接近12点，阮临轩在二楼窗边看见了她走进店门。
她的打扮和昨晚很不一样，白色的宽松T恤，长度刚过膝盖的休闲裤，头发也束了起来，在进门的瞬间微微低了头，正午的阳光就洒在她纤长的脖颈上，白得晃眼。
阮临轩没谈过恋爱，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女孩子的心思——她愿意来和他吃饭，用自己最舒适的样子。
如果说昨晚的聊天还是在社交场合的含蓄，那今天他们再聊天就很不同了。
关于未来。
在他们眼下所处的这个时刻，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会将一个人推上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相比之下，阮临轩觉得自己的选择算不上慎重，甚至算不上是‘自己的’选择。
他要继续读书，小蝴蝶打算开始工作，并且已经收到了两份不错的offer。
如果说这两个选择有交汇的那一点的话，阮临轩想，那就是，他们还会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吃完午餐，两人一起出门，小蝴蝶说宿舍里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搬到了现在的住处，过几天就要还钥匙，所以晚上已经不再回宿舍。阮临轩其实也一样，最近都住在家里。
送她回去的路上，阮临轩开着车，一边问：“明天还一起出来吗？”
他语调随意，就好像仅仅是在说，你最近好吗？
小蝴蝶眼光里的探究比昨晚更浓。
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她问：“出来做什么？”
阮临轩神情平静，轻声回答：“想和你去个地方。”
“我会喜欢吗？”
“我想你会的。”
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约会。
阮临轩在清早出门前，正要伸手拧把手，忽然停了。
还没有见到小蝴蝶，不知道她今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头发会是什么样子。她昨天没有戴耳环，前天戴了，不是特别夸张的款式，和衣服的颜色很搭。
他深呼吸两次，慢慢地背贴着墙壁，有些出神。
“小蝴蝶，”他低低地念了声这个还没叫出来过的小外号，手按在胸口，“不要飞到别处去。”
那地方真的很远。
开了快两个小时，等下车的时候，烈日高悬，阳光灿烂得不像样子。
但是并不热，因为这里太僻静，几乎等同于野郊，茂盛的树林当中有一条石板小路，曲径通幽，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阮临轩事先并没说要来野外，但是小蝴蝶似乎和他心有灵犀，今天穿了到脚腕的长裤，依然是白色的T恤，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
眼前的景象让她很意外，她偏头问：“我们这是要？”
阮临轩笑了笑，在明亮的阳光下格外耀眼。“里面风景不错，我也做了准备。”
小蝴蝶不再发问，他们往丛林深处走去。
出人意料的事，往里走了不一会儿，就有一条幽深的潺湲小溪出现在眼前。
或者不能说是小溪，静水流深，两岸翠绿丰茂的树木绵延，搭起了原始而充满了生机的穹顶，盛夏的炙热在这里戛然而止，清凉的微风吹来细长的鸟鸣。
一只船横在溪头。
船上有一只长长的竹竿，船两侧绑着灰绿色的救生圈。
阮临轩的准备原来是这个。
岸边不远处的树下铺了野餐桌布，上面放着些食物和水，一两本书，还有两三个圆滚滚的小抱枕。
阮临轩说：“这里曾经是个无人问津的漂流地点，后来这一片被买下来，买主在附近不远处建了个高尔夫球场，我和老板认识，他告诉我，有兴致的话可以自己撑船沿着河往里走一趟，景色很美，而且因为很久都没人打理过，几乎算是天然的。”
阮临轩知道她是风景园林系的学生，但他想，有时候看一些天然的景色也很好。
他顿了顿，看着有些怔愣的小蝴蝶，声音很低地问：“这条小河最深的地方大概两米，在做好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阳光被挡在了外面。
不仅是阳光，还有喧嚣，炎热，还有其他所有的东西。
阮临轩一下一下慢慢撑着竹竿，让小船往前行去。他看着小蝴蝶斜倚在船的另一头，仰着脸，脸上间或有光影掠过。
他们共同呼吸着清润的风。
这一段河道稍嫌短了些。
他愿意走到天荒地老。
返回原地后，阮临轩扶着人下船，然后给她看了刚才用手机拍的她的照片。
他们走到了野餐桌布边坐了下来，胡蝶很喜欢那张照片，说原来惬意是可以被记录下来的。
阮临轩拧开一瓶水，递给她，问：“饿了吗？”
“有点。”
阮临轩一笑，又给她拿了湿巾擦手。
他带的吃还算足够，有点心和水果。两个人分吃了一块岩溶蛋糕，吃完后小蝴蝶看见了阮临轩肩上落着的两片叶子。
“你这里……”她指了指地方，“有落叶。”
阮临轩还没擦手，手指尖沾着蛋糕屑末，他笑笑，抬了抬肩：“你帮我一下啊。”
小蝴蝶于是直起身，伸手去拂。
这一切真的都是自然且无意的，阮临轩发誓。
他绝对没有做什么绝妙的设计。
可是小蝴蝶突然就凑得这么近了。
在对视的两秒后，阮临轩得到了一个温热的、带着些蛋糕香甜滋味的吻。
这个吻断断续续，一开始就像蜻蜓点水，只是浅尝辄止，后面却变得炽热而缠绵，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小蝴蝶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肩。
两人的喘息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
阮临轩原本避开了指尖，转而用手腕托着小蝴蝶的下颌，现在他松开了。虽然很不舍得，但他也很想看看小蝴蝶现在的表情。
小蝴蝶的嘴唇被他吻红了，这点红色蔓延到了眼尾，成了艳丽的绯红，美得惊心动魄。
他看了一会儿，低低笑了。
小蝴蝶没说话，他问：“累了？”
小蝴蝶想了想，摇头。
“还是休息一下，”阮临轩笑着，“你躺着，我读书给你听，我是文科生。”
在读书的间隙阮临轩想，小蝴蝶会飞到我的心里，留下来。
他们的爱情开始在那个夏天，有溪水的声音，有树木的清香，还有令人沉醉的温柔。
没有人能忘记这样的感情，它深深镌刻在了心底，永远不会磨灭，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取代。
暑假里，胡蝶的妹妹刚高考完，来E市找姐姐玩。
他们去接人的路上，胡蝶说，我妹妹叫胡音音，音乐的音。
阮临轩觉得有缘不过如此，笑了笑回，我也有个妹妹，她叫阮蔚蔚，蔚蓝的蔚。
阮临轩见到了胡音音，也知道两姐妹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感情很好。
他对这个活泼的妹妹有很深刻的印象，因为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每年都能见两三次。
直到他和小蝴蝶分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1 阮临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