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三丁目女郎》关*熙

3、03rd episode 第三回Batokoばとこ少女鸠子

　　诹佐记得自己上一次吃回转寿司，已经是大概八年前的事了。
　　一边看着小弟在新宿繁华的街道上开着黑头车，坐在后座的诹佐一边不由得回想起来。
　　十二岁父母双亡后，他和小他两岁的妹妹开始了在各种亲戚轮流照顾下的生活。但就算是亲戚，大部分也只会当他们两人是沉重的累赘，常常恶言相向。在那种艰苦的情况下，诹佐硬是一边读书一边做兼职，将妹妹拉扯大，更在十八岁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东京大学。
　　吃回转寿司就是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
　　虽然在现在，回转寿司已经是相当平民化的食品，在那时的诹佐和妹妹诹佐鸠子眼中，回转寿司是非常昂贵的食物。
　　当时的鸠子还在读国中一年级，也不知是将攒了多久的积蓄拿了出来，说是要为哥哥庆祝升学而吃回转寿司。两人吃得很尽兴，平常都不会喝酒的鸠子还喝了几杯。直到肚皮撑得鼓鼓的才停止，几乎把每样寿司都吃了个遍。
　　“真的好美味呢，哥哥。”两个人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鸠子兴奋得满脸通红。
　　“以后哥哥会赚很多钱，那我们就天天来吃，好不好？”诹佐宠溺地揉着妹妹的头发，妹妹的幸福是他很大的动力。而当时的诹佐无比相信，只要努力就会有丰厚的回报。
　　但鸠子在那个夜晚的死去，给了他巨大的打击。
　　鸠子因为兴奋所以跑得很快，站在街角的地方转身冲诹佐招着手。然后，诹佐就眼睁睁地看着从巷口驶出的卡车将鸠子碾在轮下。
　　那是一段令诹佐一想起就会双手颤抖的回忆。
　　那件事发生之后，诹佐总是反复地做一个梦，梦里他在不断地淘着海水。他轻轻地问那个淘海水的自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个自己便会说：“这全部是我的悲伤，淘出来的话就不会再难受了。”
　　可是海水是淘不完的，悲伤就算会淡去，但还是会如细流一般蜿蜒在他心中。
　　诹佐在那夜之间完全变了一个人。身边的人都会那样说：“原先的那个诹佐死去了，而重生的这个已经不是诹佐慎之介了。”
　　诹佐行尸走肉地过着大学生活，并在做快递兼职的同时，以此种颓废的姿态出现在了江户老大的眼前。
　　“你毕业后就跟着我吧，我会让你看到真实的世界。”记得当时老爹就只说了这一句话，而这句话坚定了诹佐步入江户会的决心。
　　他读完了东大，老爹送他去美国读了耶鲁的硕士学位。
　　他最终回到了东京，以惊人的能力成为了江户会的少当家。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反复地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即便确认了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还是会不禁发出“我的是在活着的吗”的疑惑……
　　“我说，司机先生啊。”远矢拍了拍前面司机的肩膀，“就是前面那个街口左转，有家‘土屋回转寿司’，就停在那里。”
　　诹佐被远矢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自己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柔情，也大抵是她长得十分像鸠子的缘故。
　　“对了，刚才就只问了你的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看着这张酷似鸠子的脸在问他的名字，诹佐仿佛又感到那悲伤的细流在缓缓流动，于是他缓缓答道：“慎之介。”

　　土屋回转寿司吗。站在那张古旧的招牌面前，诹佐险些苦笑出来。
　　连店铺都没有变，八年前他就是与鸠子在这里充满幸福地庆祝着他的升学。
　　“哇，绘央，你也来了喔！”正在诹佐不动声色地回忆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一位白领女性夸张地冲远矢招了招手。
　　“前辈！？”远矢也不顾江户会的少当家在身边，径直冲了过去，“真是巧啊，前辈！”
　　这位白领女性正是做律师的清濑理奈。
　　“是啊。来来来，我们坐在一起吧。”清濑拉着远矢坐下，“也请那位先生过来坐吧，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清濑口中的“那位先生”，指的自然是诹佐。
　　“噢！前辈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远矢又走过去将皱着眉头的诹佐拉了过来，“我们就坐这里。”
　　趁着这个当儿，清濑将诹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这位是我在大学时的前辈，也是我以前律师事务所的所长大人喔！”远矢忙着给两人介绍，“他叫诹佐慎之介，呃……”
　　“你好。”深沉的声音像是从深处发出来一般，诹佐并没有把眼光放在清濑身上。
　　“给我多介绍一下啦，你在哪儿认识了这么优秀的男人啊？你看，西装、领带、手表、皮鞋哪一样不是超级高档的啊！而且这长相也太出众啦！”清濑一边往红色盘子里的鳗鱼寿司加着酱油、紫姜和山葵，一边在远矢的耳边嘀咕了一串。
　　“这个……”远矢为难地看向诹佐，她总不能向清濑介绍说他是江户会的少当家吧？
　　“我是在股份公司做事。”言简意赅，也不算是撒谎。他的确是在江户兴产股份有限公司做这个工作。
　　“那一定是社长大人喽？”清濑认为自己的判断决不会错，虽说诹佐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简洁低调的气息，但她完全能看出来那些全部是私人定制的高级货。
　　“我只是常务而已。”
　　“二把手也很厉害喔。”清濑说着将头转向远矢，“好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辞职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位厉害的诹佐君啊？”
　　“怎么会啊……我只是，恰巧和他在一个公司工作而已啦！”远矢一脸“求求前辈您别再问下去了”的表情，很是痛苦。
　　这时候诹佐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
　　清濑的面前已经摆放了很多空了的各色盘子，远矢想着：哎呀哎呀，这个女人究竟吃多少才会胖啊（回转寿司按价钱放在不同颜色的盘子上。用膳后，店员依照顾客桌上的盘子而结算帐单）。
　　诹佐接起来简短地应了几声，看来是会里的事要他赶去处理。新宿穿插在窄小街道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笔直地落向正在握着行动电话的男人的脸上，看得远矢有些失神。
　　“抱歉，临时有事，我先告辞了。”如此说道的诹佐，将行动电话收在合身的Calvin Klein高级西装的口袋里，面对着两位女士绅士性地点了点头。
　　“好可惜噢。”对诹佐很有兴趣的清濑露出遗憾的表情，“那诹佐先生您走好噢。”
　　目送着诹佐上了由毕恭毕敬的小弟开门的那辆停在路边的高级黑头车，清濑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瞪圆了眼睛。
　　啊！？小弟！？黑头车！？这……
　　她一下子将头转到远矢面前，表情变得惊诧：“他……那个诹佐先生不会是□□吧！？”
　　“唉……”远矢长叹了一声，看来这个问题，她要好好解释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