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思，一世安》若水菡

8、第 8 章

　　翌日，沈君安早早到了往日见面约定的酒楼。太阳初起，酒楼里便三三两两的进了人。沈君安自行上了二楼，最右边那个靠窗的座位还空着，师兄还未到。沈君安托着腮看着楼下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温馨祥和，热腾腾的大包子、喷香酥脆的烧饼、滑嫩细腻的桂花糕，各种小吃的香气肆意的飘荡在空气中，和着昨夜雨后残留下的泥土中的淡淡花香，好闻的让人陶醉。叫卖声嘈杂聒噪，沈君安内心却恬静心安。
　　“小二！”一声吆喝，吓得沈君安回过神来。抬眼望去，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摇摇晃晃上了楼。沈君安瞥了一眼，不再理会。
　　二楼尚且只有沈君安一人，因为是见亦然师兄，所以沈君安并未换装，依旧是女子装扮。看沈君安只身一人，俩大汉心怀不轨的凑上来。“小娘子，一个人呀，要爷两个陪你吗？”
　　沈君安后悔没有带红缨出门，虽然偷偷跑出来前，红缨多番央求陪同，但被沈君安严肃拒绝了。
　　沈君安鄙夷的瞥了一眼，冷声道：“不用！”
　　左边大汉笑了声，脸上的刀疤有些狰狞“别呀，爷这是关心小娘子，小娘子一个人在外多危险，遇见坏人可怎么办？”说着一只油腻腻的手就伸了过来。
　　沈君安避了过去，刀疤大汉不高兴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站起身来便要强拉沈君安。这时一个茶碗飞了过来，打在大汉的手臂上，大汉吃痛缩回手，便见一位手持佩剑的公子向他们走来。
　　“师兄”沈君安看见亦然，顿时所有不安都抛却脑后，喜笑颜开。
　　亦然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安心。
　　“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刀疤大汉说着出拳向亦然砸去，亦然微微侧身，拳头擦耳而过。亦然并未把他们看在眼里，依旧旁若无人的向沈君安走去。亦然的无视使得大汉更加恼怒，另一拳更加凶狠的直冲亦然的脸上，亦然剑未出鞘，剑柄挡住面前的胳膊，一个侧身绕到大汉身后，擒住他，左脚抬起，大汉飞了出去。看同伴受伤，另一个大汉也冲了上来，还未出手便被亦然一脚踹飞，摔在桌子上，疼的直哼哼。
　　两人狼狈的爬起来，指着亦然，骂骂咧咧的逃走了。
　　亦然走到沈君安跟前，担心的问道：“对不起，是师兄来晚了，有没有受伤”
　　沈君安看着亦然一脸关切的模样，情不自禁的笑了“没有，我知道师兄会来救我的！”
　　亦然揉了揉沈君安的头发，没有说什么。他岂不知这个小师妹对自己报了多大的依赖。或许是在沈君安陪同他去山上采药被毒蛇咬伤开始，或许是在母亲离开凌云山后那个雷雨的夜晚沈君安抱着枕头敲开亦然房门开始，亦或许什么时候开始，亦然就暗自发誓，毕生定要护小师妹周全，在这看似安泰的乱世中，安然度日。
　　“师兄带你去个地方。”
　　“好。”
　　“怎么不问去哪儿？”
　　“和师兄一起，去哪儿都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似漫不经心却赤裸裸的话语，让亦然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策马出了城，微风化作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昨夜下了场小雨，空气有些湿润，沈君安鼻尖轻微发红。
　　在城郊大道上约莫跑了半个时辰，亦然策马转进一条盘山狭道，狭道尽头是一大片竹林，亦然并未止步，二人穿进竹林继续前行，穿过竹林，沈君安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桃林。
　　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粉红色的花瓣开的娇嫩，像一个个含羞待放的豆蔻女子，似羞还娇，似弱仍坚。一阵风吹来，漫天的花瓣迎风起舞，风过花落，铺成粉红色的地毯，被湿润的泥土包容，融成一体，终究成为归宿。
　　沈君安飞奔下马，兴奋地穿梭于桃林中，浅绿色的裙裾翩翩，带起树上飘落的花瓣，纷飞而下，似蝶飞舞。亦然下马倚树而立，看着前方雀跃的身影，有些恍惚，有些不舍。
　　这个画面许久未见了。
　　沈君安折了几支桃花，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上面，沈君安小心翼翼举着花一动不动，冲亦然笑成了花。
　　亦然走上前：“去前面看看。”
　　沈君安拿着花跟上去。
　　原来桃花林深处藏着一间竹屋，古朴干净，幽雅别致。屋内一张古木桌有些斑驳，想必年代已久了，不过很干净，桌子两旁的两把竹椅却崭新精致。
　　沈君安环顾四周，眼底尽是欢喜：“师兄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
　　亦然接过沈君安手里的桃花，走到桌前插入瓶中，回答：“我也是在行医途经山后同一位老伯闲聊时听他提起的，说这儿有片桃林，桃林的主人是位隐士，早已不在了，加之这里地处隐蔽，交通不便，无人打理，便荒芜下来。想着你会喜欢，便私心想给你留下来。”
　　当初在凌云峰的时候，峰顶便有一片桃花林，那是沈君安顶喜欢的地方。华止带她去了一次之后，沈君安便无法自拔的迷上了那个地方。每每无聊之际，沈君安均会死乞白赖的央求华止领她去峰顶。沈君安跟五师兄学过酿桃花酒，自打被华止夸赞过自己酿的桃花酒不错之后，沈君安酒酿的就愈加频繁了，华止被沈君安拉着去桃花林的次数也就更多了。沈君安酿酒的兴趣一天比一天浓厚，酒喝不过来，五师兄只得趁沈君安不注意，把酒偷偷搬到地下仓库去了。
　　自从回到沈府之后，沈君安便没有见过如此大片的桃花林了。
　　黄昏时刻，沈君安不依不舍的同亦然作了别。
　　沈君安绕过正门，蹑手蹑脚的从后院小门回到府里，此时红缨已在后门等着她了。看见沈君安，红缨疾步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
　　沈君安做贼心虚，眉头紧成一团“找我干嘛？不会又被他发现了吧？”
　　红缨摇摇头表示不知。
　　进了前厅，才发现祖母、沈存濡、沈母都在，沈君安有些忐忑，走上前依次作了揖，开口道：“爹，您找我？”。
　　“刚刚宫里来传了皇后娘娘懿旨，召你明日入宫，你准备一下，明日万不可失了分寸。”沈存濡看着她，严肃的说。
　　“召我入宫？我和皇后娘娘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召我？”沈君安一脸茫然。
　　“安儿，怎么说话呢？”沈母抢先指责了沈君安。
　　沈存濡烂泥扶不上墙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皇后宣了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的小姐入宫，明面上说是叙家常。但是皇子们也都到了娶妻的年纪，说是为哪位皇子指婚也未可知。”
　　沈君安一听这话有些急了，急忙说道；“我不去！”
　　沈存濡气的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去不去这是由的你说了算的？”
　　沈君安不敢再说，转而跑到沈祖母身边，趴在祖母膝下抱着祖母撒娇到；“祖母，您最疼安儿了，安儿还想一直陪着祖母呢，您舍得安儿这么早就嫁出去吗？”
　　沈祖母拍拍沈君安的脑袋，笑呵呵的说到；“当然舍不得了，但是如果安丫头有合适的夫君人选，祖母也是不能拦着的。”
　　沈君安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姜还是老的辣，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
　　沈存濡冷笑道；“得先有人看的上你再说，原本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现在嘱咐你只是防止你明日闹出什么出格的笑话。”
　　沈君安脸顿时耷拉下来，撇撇嘴嘟囔道：“切，看不上正好，谁稀罕似的。”
　　沈君安找李如沁帮忙出主意，李如沁问沈君安：“你为什么不愿进宫？”
　　“爹也说了皇后本次召见的目的，不去只是觉得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罢了。”沈君安回答的心不在焉，殊不知她的脑海中正在搜罗着应对之策。
　　“可是，你却不得不去不是吗？既然无论如何都得去，那何不坦然的去了？”李如沁劝解道。
　　沈君安不说话，看着窗外发呆。
　　半晌，沈君安开口说“表姐，你看那只鹦鹉。”顺着沈君安的目光看去，廊檐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的鹦鹉呆在笼里，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你知道嘛，它刚被吴伯买来的时候天天叫，没日没夜的叫，还不停的啄鸟笼，弄的自己满身是伤。那会儿，我天天被它吵得睡不着，吴伯就把它带到了后院，之后每天除了小厮去给它送食，便没人再去搭理它，任由它自生自灭。”沈君安话语间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们快忘了它的存在的时候，吴伯又把它挂了回来，那时的它已经不再吵闹，不再乱叫，不再每天想着如何逃出去。你看它现在，不仅安分乖巧了许多，竟还学人说话逗人开心。”
　　“表姐，你说它现在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李如沁答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李如沁说；“明天进宫，我陪你去吧！”
　　沈君安侧脸看了看李如沁，点点头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