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思，一世安》若水菡

4、第 4 章

　　天气日渐闷热，祖母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当年沈母因病去了凌云山，无暇照顾祖母，祖母也便移居到李如沁家生活，几年前祖母身体状况不佳，沈母又回到府里，祖母才被接回沈府来。没有尽到儿女之责，沈存濡夫妇对祖母很是愧疚。于是，沈母决定带领她们姐妹俩去弘禄寺为祖母烧香祈福。
　　沈君安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人们都会相信祈福还愿这一说，而且以至寺庙的香火越来越旺。如果祈福真的有用的话，那么皇帝只需每天花费一炷半炷香的时间跪地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便好了，何必还要早起上朝，晚上加班批阅奏折何等费时费力的忙活呢？虽然古时候一些皇帝并不晚上批阅奏折，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正如师父所说，生命都是有定数的。
　　但是，她们的心是好的。
　　只知道寺庙一般大都建在烟雾缭绕的深山老林之中，以显示它的神秘色彩。如今真正站到它的脚下，沈君安才发现，这寺庙的宏伟壮观完全不亚于皇家祭拜的宗庙，单是那专门修砌的宽阔通山石阶，就可以看出所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
　　寺庙里祈福的人当真是不少，地处偏僻却依旧无碍人们虔诚的脚步。逐渐的寺庙本该有的香火气息如今却沾满了铜臭的味道，但看着面前低头匆匆而过的那一排小僧祢，沈君安心里也便释然了。想要维持如此大的家业，好像也别无他法。除非让他们一人一钵集体下山化缘：施主，贫僧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请施主施舍点银子吧。临了还要附一句：贫僧只要银子。
　　一行人由一小僧带领着进了大殿，两侧各两排僧人口中念念有词的打坐诵经，一本正经，心无旁骛。木鱼敲的梆梆响，好像谁敲的响谁就功德无量似的。
　　天色渐晚，众人在方丈安排下住进了偏殿后的客房内。不知是不是为了彰显他们的节俭，还是为了显示寺庙清贫，需要赞助商赞助，小僧弥送来的晚饭没有丝毫油水，沈君安一度怀疑这些和尚们有意虐待她们。
　　饭后不到片刻钟，沈君安便又饿了，她决定出去觅食，顺便去探一探这些和尚们是不是真的苛待她们，是不是为了维护“贫僧只食素”的箴言，便把鱼肉佳肴藏于私底下分赃。毕竟对于沈君安来说，无鱼无肉无荤无酒的人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天渐渐黑了下去，月亮悄悄爬了上来，褪去了白天的炎热烦闷，月亮洒下的闪闪金光引来阵阵微凉夜风。不似白天的烦杂聒噪，寺庙的夜晚多了分幽静祥适。东南方大殿里传来阵阵睡前打坐诵经的声音，更显得寺庙寂静缥缈。
　　沈君安突然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恬淡美好，竟莫名有些羡慕起这些和尚来。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沈君安抚了抚肚皮，为自己的分心道歉，此时此刻，好像并不适合借景抒情。
　　厨房里，小灶上，一盅煨着的红枣桂圆莲子羹正咕嘟咕嘟的沸腾着，沈君安四下瞧了瞧竟一个人也没有。
　　“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啊，不给我们吃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怠慢不当回事儿”沈君安按耐不住拿起汤勺搅拌起来，莫要煨过火候，毁了这难得的一锅粥。
　　“你是谁，谁让你动的？”一个声音在背后传来，吓的沈君安一抖，溅出粥来烫伤了手。
　　沈君安一看来人，一个丫鬟装扮的粉衣女子走进来，却是一脸飞扬跋扈的模样。
　　“这是你的粥啊，我看这粥快要煨过头了，厨房又没人，就帮一下忙。”沈君安一边吹着烫伤的手一边笑嘻嘻的回应着。
　　“我看分明是你想偷吃，被我撞了个正着。”粉衣丫鬟依旧气焰嚣张。
　　“你别随便冤枉人，我真的就是帮忙而已。”沈君安辩解道。
　　“你休要狡辩，你就是来偷吃的，被我抓住了还不承认。”粉衣丫鬟嚷嚷道。
　　沈君安来厨房的念头确实是为了找吃的，但也知道这粥是别人的，刚刚火候过大，又加上厨房一个人也没有，也真真是怕它煨过火才上手的。如果说沈君安刚才还有些心虚，但现在粉衣女子的话却也是真的激起了沈君安心里一点就燃的小火苗。
　　“呵，你煮的这是鲍鱼燕窝粥啊，还是人参乌鸡汤？你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求着给我，我还不想要呢？”沈君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狡辩着，这当真是狡辩着。
　　“你……”粉衣丫鬟还未说完，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如果你无非分之想，那大半夜的来厨房做什么？”一个蓝衣女子走进来。面容精致，精致中透露着乖张，好像高高摆在大厅镂空屏障上的花瓶，高贵又一碰即碎。
　　“小姐！”粉衣丫鬟一脸憋屈的蹭到蓝衣女子身后，恶狠狠的瞪着沈君安。
　　难怪粉衣丫鬟如此嚣张，沈君安看着眼前她口中的小姐，便找到了根源。
　　“我是出来找东西吃的，但也不代表我会偷你的粥吧？”沈君安坦然自若地对上她轻蔑的目光。
　　“哼，这可不好说，看你这副穷酸模样，看什么不想吃？”蓝衣女子上下打量着沈君安。
　　沈君安笑了笑开口道：“我这副穷酸样确实什么都想吃，不过，单单瞧不上你的东西！”
　　“你是哪里跑来的黄毛丫头，本小姐的东西还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即使你不想吃，也保不定你在里面流了口水或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云笑，把羹给我倒掉！”蓝衣女子呵斥道。
　　沈君安自小也是在父母、师父和师兄们的呵护、宠爱下长大的，哪里受过如此屈辱，这脾气也是说爆发便控制不住。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不加点什么可是着实对不起你这句话啊！”沈君安说着弯腰抓起灶前燃尽的灰烬，揭盖撒了进去。
　　沈君安拍拍手上的灰烬，看着蓝衣女子恭敬道“小姐可还满意？”
　　蓝衣女子连同身后的丫鬟早已目瞪口呆。
　　“你是什么东西，我给你拼了。”蓝衣女子发了怒，上前来便要抓沈君安的头发。
　　沈君安也不是吃素的，灵巧的躲了过去。这也更激起蓝衣女子的怒火。
　　“云笑，给我捉住她。”蓝衣女子边说着边抄起身旁的碗筷向沈君安砸去。
　　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引得客房里的客人纷纷探出头来。
　　沈君安躲得心惊肉跳，想着今天可别是惹了个疯子。
　　沈君安绕道一旁，想趁机跑出厨房，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咱就跑。躲过飞来横祸，终于跑到门口，却没躲过移动的人墙，一头撞进来人的怀里。
　　沈君安被撞的两眼直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站不稳，被人一把扶住。
　　“姑娘，你没事儿吧？”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
　　“嗯？嗯！没事儿，就是眼前有些黑。”沈君安抓着眼前男子的衣袖，闭着眼使劲甩甩头。
　　“哥，帮我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蓝衣女子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沈君安下意识的要逃，脚下不稳，向前栽去，被身旁男子抬手扶住。
　　“瑶瑶，不要胡闹！”
　　“哥，是她的错，你看，是她毁了我的粥。”蓝衣女子脸被气得通红，指着满是灰烬却依旧的沸腾的粥吼道。
　　“粥毁了，再重新做就是了。“
　　蓝衣女子刚想开口，便被男子抢先开口道：”不要再说了，云笑，扶小姐回房。”
　　蓝衣女子脸憋的通红没再说话，跺跺脚生气走了。
　　红缨不知何时跑来，扶稳沈君安，这时沈君安定定神才算看清眼前这个男子的模样。长的与刚刚那位小姐有些相像，棱角分明的脸庞也很是精致，炯炯有神的瞳孔却不似她那般犀利，丝丝透露着温和，一派翩翩公子的儒雅形象。
　　听男子如是说，沈君安反倒不好意思了，开口道“的确不是她的错，都怪我一时冲动，毁了她的粥，实在不好意思啊！”沈君安有些后悔，还埋怨别人，如今反而是自己暴殄天物了。
　　“姑娘严重了，如此小事姑娘不必自责。话说回来，刚刚撞姑娘那一下也着实重了些，姑娘确定没事儿吗？”男子低头打量着她。
　　沈君安忙摆摆手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