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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李如沁进府后,沈君安算是安分了一些日子。时而陪她聊聊天,时而同她下下棋,或者有一搭没一搭的看李如沁绣会儿花,不一会儿一簇富贵牡丹图就能生动活泼的呈现在眼前。有时沈君安心血来潮也会弹会儿琴。
      沈君安的琴技确实极好,单看她这般玩闹的模样,着实让人很难把静如处子的琴女同她联系在一起。但,她的琴技的确如行云流水般精妙。能有如此上乘的琴技,还要多亏了他的师父,华止。
      自打沈君安出生时,沈存濡作为军师长年征战沙场。家里上上下下都由沈母一人打理,久而久之,酿了一身疾病。在沈君安七岁之际,沈母的病情肆意的恶化了。
      恰好又是天下大乱之际,都说树大招风,像沈存濡这类闻名遐迩的人,肯定不乏心怀叵测之人惦记的,连带着他的家人也不会放过。所以,沈府在经历一次洗劫,沈家老小在吴瑞的保护下侥幸逃出之后,沈存濡断然不会安心放她们母女俩在不轨之人觊觎的沈府中独赴战场。
      凌云山便是个好去处。
      凌云山如今的主人华止,乃开山之祖无耶的第二十八代传人,年少时曾下山历练,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沈存濡,成为了莫逆之交。加之华止医术精湛,来此一来可保母女平安,二来可治沈母病情。把她们送到凌云山可谓是个万全之策,沈存濡也可安心奔赴战场。
      临走时,沈存濡又觉得沈君安在此闲来无事,顺便让她向华止拜了师,说是要华止随便教点她点技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在华止的千般推辞万般拒绝下,沈君安成了华止唯一的一位女弟子。
      华止问起她想学什么时,沈君安思索半晌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厨艺。华止张了张口没了言语。
      身处乱世,华止想来沈君安作为一个女孩子会点防身之术是非常必要的,于是便把她交给大师兄素以,由素以负责教她些基础功夫。厨艺之事权当没提过。
      沈君安素来不是安分守己的。教学第一天以“你要想教我,得先要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够不够来教我”为由,让素以扎了一天的马步。问题是素以向来敦厚,当真做了。第二天把素以亲手给她做的用于练习的木剑拿去厨房当作柴火,烧了。第三天又以头疼腿疼肚子疼为噱头,呆在屋里拒绝出门。
      如此几天下来,华止看她毫无学功夫之意,倒是把素以折腾的厉害。转念劝慰自己一番:刀剑无眼,一个姑娘家学习这些也确实危险。便让她放弃了这条道路。
      自此,在华止想到适合沈君安又沈君安觉得适合的技能之前,学艺之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凌云山上,绿林葱郁,云雾缭绕,隔绝了凡间俗世,亦隔绝了天下纷争。
      西厢别院里。
      小师兄亦然又送来了汤药,每天出入别院,沈君安同亦然自比同其他师兄更加熟洛了些。
      众师兄中,除去大师兄,只有亦然对她最好,不像其他师兄,只会指使她做这做那或闲暇之余逗逗她,惹惹她生气,这也让沈君安翻白眼翻的炉火纯青。
      亦然虽才十二岁,但医术却是众师兄弟中造诣最高的。所以,华止也就放心的把沈君安母亲的药程交由他负责,由他每天为沈母熬制汤药。
      “亦然师兄,今天采药我能同你一起去吗?”沈君安凑上前试探的问道。
      “后山飞禽走兽出没不定,你还小,跟着不安全。”亦然揉了揉沈君安的头发安慰道。
      “我会老老实实的,不乱跑,不给你添乱。”
      “其实,我是想为我娘做点事情。”
      “我每天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啊!”沈君安顺势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
      亦然看着她拙劣的演技,不知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忍住笑意却也微微动容。
      沈君安偷偷瞧了一眼,看他神情渐软,又忙拽着亦然的胳膊撒娇道“再说了,不是有师兄你在嘛,我不会有危险的,我们快去快回,好不好。”
      “我保证绝对不捣乱!”说着又详装着竖起两根手指头。
      亦然无奈的摇摇头,掰开她蜷缩着的无名指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也都摸清了沈君安的底细。作为一个姑娘家,却从没有作为一个姑娘的温柔腼腆,安分守己。此次采药,亦然虽不能猜测沈君安有几分是为母亲,但看着前方那翩翩雀跃的身影也能看出她更多的是待闷了出来撒欢儿来的。
      正是花开的时节,沈君安叫不出名的野花开的漫山遍野,芳香四溢。虽说开在荆棘丛中,却毫不畏惧的争先恐后冒出头来,随风摇曳着曼妙的傲姿,不惧风雨,不问来人。
      本想采些回去送给母亲,但伸出的小手却在空中停住了,眼神恍惚无措的呆滞着。
      亦然问她怎么了,沈君安笑着摇摇头,只觉的心里有些难过。
      是啊,在这天真烂漫的年纪,怎会懂得要想在这险象环生的荆棘丛中生存下来,要怎样的奋不顾身,即使遍体鳞伤,你也别无选择。
      爬山本是体力活,何况一个七岁的小姑娘,玩了一会儿沈君安就已经累不可支。失了兴致,索性爬上一块大石头,躺了下来。
      亦然看她安静了下来,便放她歇息,自己专心的采药。
      亦然采起药来速度很快,他对草药种类的识别不比他的师父华止少,或许自小就尝遍百草、识遍百草的缘故,单看周围长着什么样的杂草,就能推断出附近长有哪种草药。
      亦然是神医左芮的儿子,五年前被华止领上山,便隐名为亦然。
      当时的他已经跟随父亲行医救命多年,是闻及一方的小神医了。只是现如今真正认识他,知道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华止就隐去了他的身份。
      “啊!”
      沈君安的叫声传来,亦然急忙寻声回头,一条银环蛇正咬着沈君安的脚踝,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沈君安已经吓呆了。
      亦然慌忙扔下背篓,不顾脚下荆棘飞奔过去,敏捷的一把掐住毒蛇七寸,毒蛇被迫松口,亦然甩手扔出去,“啪”的一声,打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没了气息。
      再看沈君安脸色煞白,呆愣着还未回过神来。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亦然蹲下身,抬起她的脚,对着伤口吸了下去。
      银环蛇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毒蛇,若不及时把体内毒素清除出来,没有轻则,唯一的结果只会毒素扩散全身而亡。亦然一口一口吸出毒汁,又嚼了草药敷在伤口处,但沈君安还是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一方面银环蛇的毒性极强,任何人被它咬伤如果不马上救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毒素就会散布全身,不治身亡。另一方面沈君安一个小姑娘体质本就较弱,所以即使亦然已经及时给她处理伤口,但身体麻痹,呼吸减弱等症状还是都显现出来了。
      “小师妹,醒醒,醒醒,你还不能睡,不能睡!”亦然拍拍她的小脸,摇晃着她,想要把她叫醒。
      可是沈君安早已没了知觉。
      “小师妹,醒醒,先别睡好吗?”
      “安儿乖,你别吓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颤抖的手指拂在沈君安的鼻翼处查看她的鼻息,气息愈见微弱,沈君安呼吸越来越困难。亦然急忙掐住她的人中,试图想让她醒来,可是沈君安却毫无反应。紧接着又按压沈君安的胸部,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亦然,慌了。
      几乎没有任何来思索,亦然俯下身开始人工呼吸,她不能呼吸,他就助她呼吸。虽说什么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但人命关天,不可马虎。亦然顾不了那么多,也没想那么多。渐渐的沈君安的气息逐渐平稳,呼吸也慢慢恢复过来。亦然终于松了一口气,卸了气的瘫软在石头上。
      恰逢正是多雨的时节,还未等亦然真正放下心,天空就暗了下来。
      乌泱泱的一片黑云向大地压来,狂风吹打着树干,摧残着花草,肆无忌惮的穿梭于树林中,发出怒吼的声音,阴森作响。
      要下雨了。
      沈君安已经再也承受不了任何风险。常年在这座山采药,亦然早已熟透了山上的一草一木。他知道不远的一棵歪脖子老树旁有个山洞,可以暂且避上一避。一场骤雨,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刚到洞口,大雨倾泻而下。打在地上,打在植物上,打在眼前的世界上,毫无顾忌,毫不留情,像发疯的野兽,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沈君安的身体也越来越凉。褪下来给她盖住的衣衫已不起作用,亦然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反复不停的揉搓着双手,努力传送些温度给她。
      “小师妹,不要睡,等会儿回家再睡好吗?醒来同我说说话。”亦然不停地同沈君安说话,试图唤起她的一点意识。
      或许是听见了亦然的呼喊,沈君安缓缓睁开眼,可是却虚弱的无力回应他一句,只是苍白的笑了笑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方才隐隐感觉唇边的那丝温热,沈君安不知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沈君安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母亲正倚靠在床边打盹。这一觉沈君安睡得又累又饿。
      沈君安动了动,沈母醒来。
      “安儿,你醒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沈母抚摸着沈君安惨白的脸颊,沧桑疲惫的笑了。
      沈君安冲沈母恬淡的笑了笑:“娘,我饿了。”
      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亦然师兄呢?他怎么样?”昨天迷迷糊糊听他背着她说了一路话,肯定吓坏了吧。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亦然昨天晚上就被你师父关进省身殿思过了。”沈母看着脸色苍白的沈君安既心疼又生气。
      “为什么?”沈君安挣扎着要坐起来。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私自带你出门不说,还险些害你丢了性命,罚他思过已是轻的了”沈母扶她坐起来。
      “娘,不关亦然师兄的事,是我硬缠着师兄带我去的。”
      “而且,多亏了亦然师兄,不然我哪里还能再见到娘呢。”
      “我们去求师父饶过师兄好不好?”
      “好不好嘛?娘,去吧去吧”沈君安晃着沈母的胳膊请求着。
      沈母转念一想,瞪了她一眼,服了软。
      沈母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自己的女儿本就玩闹成性,这点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女儿死乞白咧,亦然如此稳重之人定不会同意她出门。由于着急,口不择言,想着刚才说出的话也是过了些。
      清明殿内。
      “师父,昨日之事错在安儿,是安儿逼迫亦然师兄带安儿出去的,求师父饶了亦然师兄吧”沈君安一瘸一拐的上前作了揖。
      “你也知道你有错,若不是念你受伤,你也是该罚的。亦然他作为师兄不能为人表率,却还同你任性胡闹,定是不能饶的。你若在为他求情,我连你一起罚。”华止眉头紧锁,摆了摆手示意沈君安退下。
      沈君安没了办法,急忙回头去求助母亲。
      沈母叹了口气,走上前“华师父,原本山中的事我本不当过问,但此事因安儿引起,我也就多说两句。俩孩子的脾性你也不是不了解,若不是安儿任性胡闹,亦然如此稳重的孩子,断然不会如此鲁莽行事,只是碰上安儿,拿她没法子罢了。此事终究亏的他及时处理,安儿才幸免于难,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况且,我近些天的药膳还要劳烦那孩子。华师父你就卖我个面子,暂且饶过他吧。”
      沈母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华止也就只能作罢。
      此后,亦然更加忙碌了。不仅要负责沈母的药膳,现在又添了沈君安这个病号需要照顾。
      百草堂外,亦然正翻晒着刚采来的草药。一袭白衣随风摇曳,飘飘欲仙。阳光泻下,洒在身上,晃的人睁不开眼。恍惚中若隐若现的是那初出棱角的脸,那是上帝精雕细琢后的佳品。沈君安看的怔怔的出了神。
      看见沈君安,摆手邀她过去。
      “怎么来了,脚踝还疼吗?”亦然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
      “多亏了师兄医术好,早就不疼了。”沈君安呲牙冲亦然笑道。
      亦然轻轻揉了揉沈君安的额头,温柔的笑了。
      亦然生的好生好看,正是医者与生俱来所有的那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形象。在沈君安这般懵懂的年纪,虽不知何为爱情,但心里也有了朦胧的标准,以后自己要嫁就要嫁师兄这般的人儿。
      “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沈君安小心试探道。
      “嗯”依旧是温柔如水的眼神。
      “那,那天,就是我们上山的那天,我受伤之后,发生过什么事儿吗?”沈君安忐忑的说出自己几天来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的模糊记忆。
      像是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说是现实,却又觉得荒诞的不像话。
      沈君安心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脑海中的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昏倒后,就遇上大雨,在一处山洞待到雨停,就忙背你下山了。”亦然侧过身继续翻腾他的草药,不去看沈君安。
      “怎么想起问这个?”
      “哦,没什么,就想说辛苦师兄了。”沈君安心里莫名有些失落,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梦而已。
      “确实是辛苦我了。你说你吧,身量虽不大,却着实不轻,看来是没少去厨房偷食吧?”亦然调侃道,一丝错杂在眼中一闪而过,以沈君安看不到的速度瞬间恢复成笑靥如风。
      “胡说,大师兄还说安儿太瘦,嘱咐我要多吃饭呢,哪就胖了?”虽说只有七岁,但被人嘲笑了体重,沈君安还是急了来。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刚才还心有千千结,转眼便付诸云烟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过去的就过去吧。谁留给谁或没留给谁些什么都是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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