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镖》糖团儿

20、20

　　周老先生领着两个徒弟每出一趟镖基本都得几个月后才回来，遇上活多的时候，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日子是留在山涧里的。在他们眼里，周九良见一回大一回，隔段时间不见都觉得他一直噌噌往上长，不光个子长了，还时不时比以前爱笑了。他总是在孟鹤堂背着身的时候，干着活的时候，在他的身影落进眼里的时候，嘴角微牵。

　　周九良他自己不知道，孟鹤堂不知道，别人都知道。

　　这一次的气急攻心，激得周九良吐掉积郁多年的淤血，心口虽疼，可整个人都觉得松快不少，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找大夫，他摆脱不掉的心病，找多少大夫吃多少药都无济于事。那个人当年就不要他了，如今不过是更肯定的告诉了他，他不要他了。

　　可他好像不在乎了。

　　孟鹤堂守在床边熬了整整两天没睡觉，此刻昏昏欲睡，整个人都快顶不住了，可他心事重重，一边惦记着周九良的病，一边还惦记着那个被他匆匆抛下的小姑娘。他管人家闲事，可为人家和周九良都惹了大麻烦，不但没解决问题，还似乎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他趴在床边，时醒时睡，梦里无不是周九良痛苦难受的模样，还有小姑娘哭泣害怕的模样。两个人交错出现在他的梦里，搅得他筋疲力尽心神不宁。他睡也睡得不踏实，喃喃梦话，眉头紧蹙，时不时惊醒，又被累得被迫堕入梦魇里。

　　周九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止着欲咳的冲动将一旁的孟鹤堂从地上抱起来。周九良平日里力气不小，可如今他身体发虚，孟鹤堂又比他想的要重一些，抱到床上费了他一番力气。

　　孟鹤堂兴许是太累了，经这么折腾都没有一点儿清醒的迹象，昏昏倒在床上动也不动。周九良坐在床沿看着他昏睡的模样，想着他时也这样坐的床边守着自己，一下晓得了这个人的心里，原来是这般不愿离开的滋味。

　　他的眼里全部是他，其他早就都容不下了。他根本一直在他身边的每个角落，连原本丢了心的地方，都被他填得满满当当。

　　周九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轻抚着孟鹤堂的眉眼，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个完完全全。分明是比谁都待他好的人，分明是比谁都同他亲近的人，他早该这样好好看看他的。

　　喉口忽然滚上的难受猛地打断思绪，周九良连忙捂住嘴踉跄离开床边，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咳嗽吵醒了孟鹤堂，一连走到屋外才敢放肆咳出声来。舌尖还有些微腥，混在口中实在不怎么让人痛快，周九良扶着门框，低头吐掉嘴里的那口血腥，袖口一抹，果是一丝鲜红。

　　屋外的寒冰冷刺骨，雪还是不舍得下来。周九良一件薄衣在身，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寒冷，他待到气息微缓，这才直起身来，看了眼灰蒙蒙的天上层层乌云，转身欲回屋里加件衣裳，可就在转身跨入门槛的那刻，眼角余光瞥到了院里门前的那个身影上。

　　他站在原处，半晌难动，寒风灌进他薄薄的领口和袖口里，那样的冷紧紧纠缠着他每存皮肤，几乎快把他冻僵了。

　　“九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