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镖》糖团儿

11、11

　　孟鹤堂心事重重，油盐酱醋全不认识，那一顿饺子做得齁咸。

　　山涧里清苦，吃饱一顿饭不容易，两个师兄不敢跟他说，只能一口口灌水囫囵往下咽，反观孟鹤堂就跟没舌头一样，木愣愣吃了大半盘，一口水都没喝。这一顿饭完，周九良还是没回来，孟鹤堂想着去找他，可又想周九良不至于这个时候还往外头跑。

　　他不是个意气用事没头没脑的小孩儿了，他是个比谁都耐得住性子，比谁都冷静人。

　　念到这儿，孟鹤堂连忙往房间跑，远远的，果然见屋里已经亮了灯。他心里一喜，三两步跨上去一把推开屋门，案后的身影就这么掉进他眼里。

　　昏黄的光通亮了满屋，跃跃的烛光将周九良脸上的神色晃得意味不明，孟鹤堂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消瘦病弱的模样，亦同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整整一年多，一点都没变。

　　可能在此之前的几年，他都没有变。哪怕他的生活里出现再多人，都不一定会让他有丝毫改变。

　　那一道烛光，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恰到好处，一个人的影落在案里，一个人的影落在门外，如同孟鹤堂从未跨入过这间屋子一般。孟鹤堂忽然明白了，周九良即使同他说再多的话，即使与他朝夕相处，可他却从未走近过他身旁。他的心如一潭死水，即便翻起再大的涟漪，终也会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而他孟鹤堂能做的，无非就是守在这潭边，同他一起宁静。

　　亦或者，不知疲惫，让他始终有涟漪。

　　打开的屋门又被重新关上，这么久的相处，孟鹤堂已经不用再问周九良是否要关门，而自己又是否可以进屋。他重新跑去厨房煮了一碗饺子，一共八个，那是周九良的食量。重新回去屋里的时候，周九良还是坐在那里没动弹，孟鹤堂将饺子放到他手边，又将筷子搁到碗沿上，轻声说了句：“师兄，吃饭。”

　　周九良没有拒绝，拿筷子夹了，低头咬了半个。饺子入口的那刻，咸到几乎发苦的味道一下斥满口腔，周九良只觉得喉咙一紧，嚼也没嚼就咕咚吞下去了。他没有嚼的动作，孟鹤堂看在眼里，看了看饺子又看了看他，满脸满眼的疑问。

　　“咸。”周九良说。

　　孟鹤堂之前心事重重没吃出味儿来，这会儿魂回来了也晚了，他一听周九良说咸也没多想，一探身，就着他筷子上那半个就吃了，那苦咸苦咸的味道几乎是入口的一瞬间就激得他抓心挠肺，他无法想象这么重的味道周九良怎么能做到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往下咽的，说咸那都是对他的客气。

　　得了，习文记不住，习武又抹脖子，连唯一能做的饭如今都做不好了。

　　孟鹤堂太沮丧了，他恶心着自己把那半个饺子吞下去，从周九良手里抽出筷子来：“你等等，我重新做……”

　　孟鹤堂不藏心事，周九良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有事儿。能有什么样的事儿让他油盐不分？又能有什么样的事儿让他失落丢魂？

　　无非是他知道了他的心病。

　　可他没有自以为是的安慰，没有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将满肚子心事放在了脸上，连他唯一仅擅长的事儿都受了影响。

　　周九良明白他这样的原因，那都是系了心的傻子，才有的模样。

　　欲走的人被制住了腕子，筷子被重新拿了回去。周九良再没一句嫌弃的话，在孟鹤堂吃惊的注视下将碗里剩下的饺子一个个吃完。

　　孟鹤堂给他做的每一顿饭都是趁最热的时候先端给他，他被他的小灶暖了整年，从没有尝过冷羮的滋味，即便是如今这齁咸的饺子，既然是给他的，就不该冷了，更不该弃了。

　　“师兄，我是不是……还要弃厨？”

　　“……不用。”

　　“那……那你喝水吗？”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