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夏》朝暮dawn

10、许哥，我带你回去

　　第十章
　　许光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陈夏的样子。
　　那么稚嫩，可是特懂事。一点儿也不为难人，撞疼了也就是自己揉揉。没哼唧一声。
　　后来见到每次都很热情，那灿烂的笑容直往人心里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有点傻傻的样子。
　　明明是一米八几的个儿，却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儿。
　　要是自己家里没出变故，说不定也像他这样吧，不知世事，可了劲儿地对别人好。也不晓得防着点儿，也不晓得摆谱儿为难人，对保洁阿姨都是礼貌有加。
　　许光华觉得心里生出了一种保护的欲望。他想让陈夏就这样干干净净地长大。
　　永远笑得这么灿烂。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看着别人有，就想让他好好珍惜，别弄丢了。毕竟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太珍贵太难得。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摸了摸陈夏的头。
　　今天走得急，陈夏匆匆围了一个围巾就出门了。脑袋露在外面，冷的不行。许光华摸上去觉得那头发丝凉凉的，因为留的长所以没那么硬，但还是有点毛糙的。有一种干燥的触感，像是，冬天太阳下的草垛。晒得暖暖洋洋了，干爽蓬松得让人想把脑袋埋进去，闻一闻太阳的香气。
　　许光华的手还停留在那里，感受到了一些暖意。
　　陈夏抬头看他，眼睛直直地望进他心里去。单纯的、干净的、澄澈的，好像没有一丝邪念。就像是，一个孩子，他的孩子，没有顾虑地完全信任他。
　　许光华愣神了。
　　陈夏也很奇怪。许光华的手是暖烘烘的，盖上去的时候，就暖和了，把夜晚的寒风隔绝开来。但又不是那么简单，不仅仅是温度，更像是一种感应一种电流。让他只想要拥抱那只手的主人，想要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想对他笑。
　　“许哥，我、我没撞到脑袋，脑袋不疼。”陈夏终于还是说话了。
　　许光华这才回过神，收回手：“没撞到就好。”说着就把那只手抄回了口袋里。这才发现拎着啤酒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烂了，啤酒散落在地上。许光华去捡，然后拿手臂夹着。两份烤冷面都待在陈夏手里，安安稳稳的。
　　俩人就这样走回去了。
　　“许哥，你还没去过我的房间吧，今天去我那儿吃好了。”
　　“好，走吧。”
　　回到陈夏的房间，暖气迎面而来。
　　陈夏把烤冷面放到桌上，又把围巾取下来。
　　洗了个手回来，看到许光华已经把酒开过了。但是并没有开吃，还在等着他。
　　“你先吃啊，不用等我的。”
　　“嗐，你快来吧。”
　　“来了来了。”陈夏抽了张纸擦擦手。
　　陈夏坐在床边，刚准备吃，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彭畅。陈夏立马接了起来：“喂？”
　　“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突然想起来，就打一个。最近还好吗？”
　　“好，挺好。接了部戏，磨练磨练。”
　　“也是，我现在在学校里都闲的蛋疼。大四了，压根没什么课。”
　　“我就是怕自己闲着，出来找点事儿做。”
　　“你勤快，我比不得你。我宁愿闲着，也不要大冬天的在外头受罪。”
　　“你不想就算了呗。那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嗐，我不就是早上逛逛公园，下午看看书。”
　　“嚯，你这是提前养老了？”
　　“也不算，我也想着活动活动找点资源啊。但又不像大爷您那么吃香，愁着呢。”
　　“你那小女朋友呢？”
　　“嗐，缠人，不懂事，早就分了。”
　　“这才多久啊，人家小姑娘缠你是喜欢你，你怎么不上道儿呢。”
　　“老子一把年纪了，嫌腻歪。没劲儿跟她又哭又笑的。”
　　“得了吧你，你就是不喜欢人家。要是婷姐——”
　　“说什么呢你，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还提。”
　　“哟，你这还矫情上了是吧。”
　　“不是我说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卧槽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我不跟你这傻逼争，我跟你讲，你爸派人找到学校来了。”
　　“他有病吧，来学校干什么？”
　　“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你又去演耽美剧了，让人来跟学校闹呢。说你不去上课怎么学校都不管你。”
　　“呵，陈总关心他自己的面子呢。他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啊？”
　　“你上次那么给他没脸，直接看着他装不认识，他还来找你干嘛？”
　　“他怕也是不想看见我呢。”
　　“你悠着点儿吧，你爸有权有势的，要是封杀你你上哪蹦跶去？至少骗点他的钱来，别老跟他对着干，你又讨不到好。”
　　“诶，我知道了，你个啰嗦老太婆。”
　　“靠——我不跟你说了，有人来找我，晚上聊。”
　　陈夏把手机关上，这才想起来还有许光华在旁边儿。他看向许光华，正巧撞上他那充满兴味的眼睛。
　　完、蛋、了。
　　苦心建立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了。
　　陈夏尴尬地摸自己的头：“我好哥们儿——啊不，好朋友，关系好，所以讲话随便些。”说完就恨不得踩自己一脚。说这些干嘛，解释个什么劲儿啊。显得自己多心虚。
　　“呵——”许光华轻笑，俯下身子凑近他，“平时怪会装的嘛？”
　　都可以听到轻轻的鼻息声。
　　陈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跟你又、又没那么熟。”
　　“哦，对不起，”许光华绷住了脸，坐了回去，“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夏急得直摆手，“我就是、我就是，诶呀，熟起来总要时间的。”
　　陈夏试探着去看许光华的表情，发现他还是不为所动：“许哥，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许哥？”
　　“许哥？你真的生气了啊？”
　　“许哥，你别不说话啊。”
　　许光华扑哧一下笑了。
　　“我怎么不懂，我就是逗逗你。”
　　陈夏气鼓鼓的，也不说话，就去吃东西了。
　　许光华递给他一听酒，陈夏也不接，就埋着头吃。
　　“怎么，生气了？”许光华低下身子去看陈夏的脸，“真的生气了？”
　　“别生气啊，陈夏？小夏？”
　　陈夏终于开口了：“别这样叫，腻歪人。”
　　许光华觉得自己没招了。他俩认识时间不长，互相都不太了解，陈夏这下子是不是真的闹脾气了，他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哄。
　　许光华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怎么办。
　　“别生气了，陈夏。”
　　陈夏开口了：“许哥，别不理人。”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嗯，”陈夏坐在那里没动静。过了好久他才拿过酒，微微笑了一下，“干杯。”
　　许光华心里松了口气。也朝他笑：“干杯。”
　　刚刚闹了那一出，俩人的气氛还是有些僵，许光华本来就觉得怪不好意思，于是开口说：“刚刚是你大学同学吗？”
　　“嗯，是的。我室友。”
　　“挺好的，还有个好朋友关心你。”
　　“是，帮了我不少。平时嘴巴损，关键时刻总还是他。”
　　“挺好。大学同学，感情总要纯真些。”
　　“对，大家都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玩儿的。”
　　“等到以后工作了，很多人嘴上说的好听，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是的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酒怎么样，还喝的惯？”
　　“第一次喝，也不太懂。感觉口感还挺醇厚的，不错吧。”
　　“我觉得还不错了，”许光华说着喝了一口，“大学谈女朋友了吗？”
　　“谈了，”陈夏顿了一下，才说，“后来没感觉了，就分了。”
　　许光华笑了一下：“没事，反正年轻，多试几次也没关系。”
　　俩人很快就把烤冷面吃完了，只拿着酒在那儿喝。窗户外面并不亮，偶尔有车子经过，灯光由远及近，又渐渐行远，照的房间里的影子也转了个圈。
　　看不到月亮，楼层太矮了，而月亮太高。

　　正式开拍之前，整个剧组先吃了个开伙饭。
　　就在附近的一家饭店。晶莹的水晶灯，淡雅的熏香，也还算可以。熙熙攘攘的很多人，大厅里有说笑的有劝酒的，热热闹闹。
　　无非是推杯换盏。
　　许光华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喝酒伤胃，初入圈，他得给所有辈分比他高的都敬一遍。
　　“张导，敬您。我刚来，不懂事，您多多包涵。”
　　“我看你很有天分的，好好干。”张导拍了拍他。
　　“张导过奖了，我对演戏是两眼一抹黑，得仰仗您指导。”
　　许光华顿了一下：“我先干了。”仰着脖子就喝。
　　还有些前辈演员，虽然不算老戏骨，但怎么说年纪也比他大。
　　“前辈，我敬您。”
　　“好。”

　　别人找他来敬酒，他也不敷衍，反正就是谁都哄着。他谁都不敢得罪，但又不愿多说那些奉承话，就喝酒。喝到最后脸红脖子红，两眼迷蒙，走路也不稳了。他心里恶心，眼睛也睁不开，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许光华每次都是这样，喝多了又想睡觉又想吐。
　　有些人早就先走了，座位上已经不剩多少人。许光华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个明黄色的羽绒袄朝他飘过来，对他说：“许哥，我带你回去。”
　　许光华把胳膊架到了那人身上，然后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