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刀》魏长石

3、第 3 章

　　苍龙向来为天道之宠儿，赵熙凌听到叶执明的名字，隐隐觉得脑海之中与她云游四海的男人有了清晰的面容，可那面容只是停留一瞬，再仔细回想，竟半点不记得了。

　　她蹭地站起来，改了先前的想法，喝道：“慢着！”

　　李洵心中一紧，就见那传话的弟子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竟是不敢抬头看赵熙凌一眼，垂首问：“孟章神君有何吩咐。”

　　赵熙凌抿了下唇，将周身气势收敛了些，“我与你同去，见一见那叶执明，总归是玄武，也不好叫他白走一遭。”

　　这话音一落，李洵睁大了眼，有些慌张地去看嵇陵光的神色，却见他半点不为所动，只好转头又去瞧小师弟。

　　赵府青倒是神色一动，可他刚要起身，便又有一弟子前来传话，“三师兄，师父唤您去考校功课。”

　　那弟子比方才那个肆意许多，甚至胆大看了一眼站着的赵孟章，立在茶桌之前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一双龙角宛若打磨地棱角锋利的白玉，眉目之间虽有厉色，却叫人半点怕不起来，只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物件捧到她面前，好让她展眉。
　　若非那一身凌厉气势，谁能想到这便是孟章神君。
　　那弟子一时间看的出了神，竟陷在思绪之中回不了神，恍惚之间竟想到面前姑娘长大后衣衫半褪的模样，渐渐红了脸。

　　直到嵇陵光屈指扣了扣茶桌，沉闷的咚咚声竟如钟声一般乍响在众人耳边，令人霎时之间灵台一清，那弟子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当即对嵇陵光行了大礼，“多谢大师兄救命之恩。”

　　嵇陵光嗯了一声，收回曲起的指节，叮嘱，“龙气勾欲，她还小，不懂收放，你们修为不够，不要多看。”

　　那弟子只觉得冷汗浸透脊背，忙不迭应下，不敢再多看赵孟章一眼，若非大师兄在身边，凭他的修为，恐怕会因着那一眼沉溺幻境，心生恶念，长出心魔，困死其中。

　　他再不敢留在这里，甚至枉顾礼数，拽着三师兄的手狂奔而去，嵇陵光看得轻笑一声，无奈摇头，他又瞧着身高才到腰间的小师妹叹了一声，“我陪你下山看那玄武。”

　　赵熙凌本还在思量龙气勾欲的事儿，听到大师兄愿意让自己去了便眼前一亮，她本来想着，若是没人让她去，便自己去的。

　　她为难地看了眼自己垂在身后的尾巴，她还不习惯，走路总绊倒自己，可偏生如今变不成龙身也做回不人身，须得飞升之后四十九日才行，如今才第二日，早着呢……

　　赵熙凌的为难写在脸上，叫人一看就懂，李洵觉得好笑，调侃，“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抱你下山，如何？”

　　听了这话，赵熙凌脾气又上来了，她哼了一声，想，傻子才会拿两条腿走下去。

　　她虽然不曾下山，却知道下山有一道口诀，她不会，但既然大师兄与她一道，自然会带她一起。

　　嵇陵光觑了李洵一眼，伸手牵过赵孟章，“嘴上没个正经，不若好好去藏书阁看书，外门弟子都比你用功，你罔为亲传弟子。”

　　李洵讪讪一笑，他也想去看看那玄武，当即不再多说，在嵇陵光念过口诀之后忙不迭跟了上去。

　　他们才下了山，就听见山门处一阵喧闹，嵇陵光侧耳细听，却全是灵峻峰外门弟子的声音。

　　他才要上前一步去问，便听见一陌生嗓音，“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在下只上山看一眼便可。”

　　是那叶执明，他声音温润，听不出半点不耐，似面前弟子的吵闹声虚假，进不去耳朵一般。

　　被嵇陵光牵住的赵熙凌绕过挡在身前的大师兄一探头，就看见了站在外门弟子身前的那人。

　　他一袭青衫，与山门外种的翠竹相得益彰，星目清明，濯濯生辉。
　　他见守门弟子们不为所动，甚至后退一步，双手拢于身前，礼行了一半，那一众守门弟子刷地一声拔出佩剑，叶执明只是一顿，却行云流水一般将礼数做全，“还请诸位让在下见一眼孟章神君。”

　　叶执明是想直接说赵熙凌的，可这名字代表前尘，他们下界之人飞升上界，继承了神君星位，前尘往事便皆做不得数了，名字也是如此。

　　他垂着头，看不见那些弟子的神色，却听其中一人嗤了一声，“满身魔气，不知收敛，还敢来灵峻峰找人，我们孟章神君才飞升第二日，谁知你安得什么心？”

　　叶执明忍了忍，仍是笑道：“在下只是想见一见故人。”

　　故人？

　　听到此处，赵孟章疑惑极了，他说她是故人，可她却半点也不记得此人。

　　“要见？”嵇陵光压低了嗓音问，见人点了头，便牵着她出去，好叫她不至于在来客面前被自己的尾巴绊住。

　　“我——”叶执明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他看着长一对龙角的小姑娘，视线一错，又瞧见了她垂在身后的白尾巴。

　　赵孟章不知怎么，觉得有些窘迫，将尾巴往自己和大师兄身后藏了藏，“我便是孟章神君，你说你是我故人？”

　　叶执明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头来，力道大到头上的发冠一颠，垂下一缕青丝来落在耳边，他顾不上那头发，急切地上前一步，却被守山弟子的剑拦住，最终颤声问：“你不记得我了？”

　　修为已是大乘的人，竟因为一句话呼吸急促起来，那双濯濯星目里的光仿佛一瞬之间暗了下去，混混颤作一团。

　　赵孟章不觉得他熟悉，可见人如此却也不太忍心，她松开大师兄的手上前，只稳稳走了几步，顾忌着身后的尾巴，又不动了，“我没见过你。”她说，“先生约莫是认错人了。”

　　叶执明听到那声先生眼睛亮了一瞬，待话音一落，那瞬息的星光也没了，离得近了，他便闻见赵熙凌身上那抹熟悉的香味。
　　他曾埋在她的颈侧，这味道从未在他记忆中消失，可她根本不记得！
　　叶执明有些恍惚，抬眼看到的却是小姑娘有些担忧的眸子，他颤着唇，想唤她凡尘的名字，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了，他又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姑娘，却觉得腕上坠着千斤，浑身冰冷，似一脚踏入生死之边。
　　他晃了一晃，忽而见眼前的人笑出来，“我是骗先生的，你是我夫君，我怎会忘了你？”
　　他露出近乎劫后余生般的笑容来，上前牵住小姑娘的手，甚至伸手摸了摸她微凉的龙角。

　　“他怎么了？为何盯着一处出神？”赵孟章有些担忧地问嵇陵光。

　　“龙气勾欲，魔道之人，皆心有所贪，这玄武能飞升吞月台，是贪极心中所欲之人。”嵇陵光看见叶执明陷入龙气之中的样子，那人身上本就肆意的魔气现如今乱窜的厉害，已然是将幻境当了真。
　　叶执明与他修为相当，这事他解决不了，得叫父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