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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从“垃圾千金”到“假小子” ...

  •   何茜从小被积年困于婆媳矛盾中的奶奶厌屋及乌地嫌弃为“垃圾千金”。
      从何茜出生开始,奶奶就嫌她长得太丑。奶奶一张利嘴常常说:“茜茜除了眼睛还像点我们家的人外,这鼻子嘴巴脸型都像谁啊?连下巴都没有!像她外婆,以后说不定也会长成个大胖子。”“哎呀呀,茜茜这么皮,好好的衣服才上身就穿这么脏,像个捡垃圾的!你们不要再给她买新衣服啦,新衣服也扮不出个漂亮千金来,白糟蹋!”……奶奶是整个大家族的领导,奶奶不喜欢她,何茜的的几个姑妈们就跟着不喜欢她。就连爷爷,对这个唯一孙女儿的宠溺,也只能背着奶奶偷偷进行。
      来自奶奶源源不断地嫌弃和打击导致何茜从来就对自己的外貌没信心,花季少女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好看过。心理学上说,人最初的自信来源于对自己这幅皮囊的肯定,而后才能转化为对自身思维能力及行为举止的肯定。所以,尽管何茜曾经阳光、骄傲,实则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是有份自卑潜伏着的,这自卑还时不时地会跑出来干扰何茜的处事抉择,从而影响她的半生轨迹。

      初三暑假里,妈妈去世后,爸爸很长一段时间没心情关注何茜的日常。等他重新有余力把心思放在女儿的学业上时,何茜已经牢牢巩固了她在年级垫底的地位。
      进入高一,她不光是英语不行,连中考时能在总分120里面考出111高分的数学也不行了,初入高中开出的第一门红灯就是她的几何成绩。从此,多米诺骨牌一样,何茜的成绩单一路飘红。
      那个年代还没有遍布城市犄角旮旯的各色补课机构,老师们都待在体制内的学校里拿份固定工资按部就班地完成教学任务。那是个商品意识刚刚抬头的尴尬时代。五六十年代里崇尚的无私奉献,愿意在业余时间燃烧自己,无偿给差生补课的蜡烛型老师正在逐渐减少,而有偿的课外补习教学市场远没有形成。即使有些老师有心,但也暂时没胆去挣这份外快,更遑论跳出体制试水教学补习机构的。
      面对何茜红彤彤的成绩单,学机械出身的何爸爸想:文科的东西也就是死记硬背,接下来我盯着她多读多背就是了。理科的代数、几何和物理不都是我的强项吗?同事小孩的数理成绩都是我帮着提高的。茜茜又不笨,接下来我多花点心思给她辅导就是了。唯有化学……这个我当年没学过……,不过也不要紧,不就这一门嘛,分儿低点就低点吧,尽力而为就好。于是,高一下学期,他专心做起了女儿的家教。
      可是,积重难返。
      何茜在丧母带来的持续阵痛和成绩垫底的双重打击下,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自卑。少年人的骄傲又迫使她拿出冷漠不屑的态度来掩盖这份敏感与自卑。何茜寡言了。
      何茜还易怒。
      何爸爸从来都是很宠何茜的,导致何茜一向和他没大没小,何妈妈在世时也常说他俩不像父女像兄妹,亲的时候穿一条裤子,闹的时候没有何妈妈的仲裁调停就下不来台。现在,何爸爸转脸端起架子一幅严师面孔,何茜怎么会服气呢?不服气就不会听得进去何爸爸的谆谆教诲。别说爸爸了,就连老师的话何茜也听不进去了。从小最听老师话的何茜现在会像初中同学董佳敏一样,梗着脖子听训,嘟嘟囔囔用嘴型骂还给老师。

      有一次,她被新转来的语文老师催周记催烦了,一口气补写了七八篇交上去。老师不相信这个自他接手这个班语文课后,从来就没交过作文的丫头能在一天时间内写出那样的文章,他怀疑何茜是抄袭敷衍他。第二天,老师把这个怀疑重重地写在何茜最后一篇周记下面,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本子丢回到何茜课桌上,随之调侃的飞出一句:“下次抄文章要捡老师没看过的哦。”
      他以为何茜会羞愧脸红,可,何茜是怒得满脸通红。
      语文是何茜目前所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学科了。特别是作文成绩,自从小学三年级有了作文课之后,她的作文本上从来没断过历任语文老师们表扬鼓励的批语。她那些别出心裁的遣词造句也一次次被老师们的红笔醒目地批出蜜圈圈。上任语文老师离开前,特意把何茜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何茜,你在文字上有天赋,要好好把握,今后也许能从事相关工作。所以,你的其他成绩也要跟上来,这样才有可能进入大学继续深造,才不至于浪费你的天赋。”
      这个可恶的王老师居然以为她何茜会抄袭!何茜的其他作业也许都是在早晨自习课前抄袭的。她像董佳敏那样,一边喊着“死啦死啦”,一边麻利地从这个班上她唯一会与之交流几句话的同桌任娴和后排胥志军手里抢过作业本来抄袭。但,作文绝对不会!这一点上,唯有在这一个点上,她自视甚高。她现在是差生没假,但她不会允许自己堕落到抄袭别人文章的地步,因为以前好几任语文老师都说过:“文,应如其人”。
      所以,何茜怒了。
      但何茜的怒仅表现在她的眼睛和手指上。她梗着脖子低头用力睁大她那双小眯眯眼,迫使眼泪不要流到脸上;她的手指扣着桌子边角,指甲深深地嵌入木制疏松的桌子里,划一道再划一道。是的,作为年级差等生的何茜没有勇气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为自己辩白;近十年学生生涯里养成的最听老师话的惯性更使得何茜不敢与老师当面对峙。幸而,王老师理解错了何茜的表情,他还是个有分寸的老师,懂得要为青春期的孩子留脸面,所以点到即止。
      王老师没想到的是,下次再收上来的周记上,他会看到何茜的愤怒。何茜终于没忍住愤怒,在周记本上大肆发泄了出来。她用天赋的文字大段大段地写下她对老师无端猜疑这一行为的控诉。作为反击,她还指责老师戴着有色眼镜以偏概全的看待学生;她批评老师刻板教条的教学方式是僵化学生思维的凶器。在文末,她甚至讥讽老师阅读量不够,才会为了诱供学生而撒谎说那句“下次抄文章要捡老师没看过的哦”。她刻薄地周记里分析老师说这句话时的心理:您不但想诱供我这个所谓的抄袭者,更多的则是想炫耀您本人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然而这恰恰暴露了您阅读量的稀薄!
      这段文字使王老师相信了何茜没有抄袭,同时,也加重了王老师对这个尖酸女孩的恶感。
      彼此相看两生厌,何茜的语文成绩也开始一落千丈了。

      到了高一学年末,所有老师都认为垫底生何茜不可能翻身了。每年这个学校都有百分之三四十的高考落榜生,由于这家学校的整体教学质量还不错,那个年代的就业形势也不险峻,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能够进入对文化要求稍高的银行或者中外合资大企业里,谋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的。但何茜这样的垫底生,她的未来是只能在某家商店站站柜台或者去某个濒临倒闭的集体小厂流水线上做个机器人一样的操作工了。老师们都觉得这毫无悬念。如果何爸爸也这样觉得,那我们的主人公何茜的命运就将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她也许会永远惧怕何爸爸以前常说的那句“你看看人家章华……”,从而一辈子再也不见章华了。
      在何茜的前途越来越黑暗的时候,爸爸为她点燃了一盏灯。
      何爸爸有个同学恢复高考后学了平面设计专业,改革开放十二年了,人们对审美的需求越来越大。何爸爸在同学的鼓动下,想起了何茜从小的爱好。他打听清楚艺术类高校的招生情况后,就开始不惜血本、一门心思地打造艺术生何茜。

      从小被父母灌输了一脑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思想的何茜,自从做了艺术生后,才逐渐对未来生出些许盼头。把对自己说的话码成文字是需要时间的,练习绘画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两样都是何茜喜欢做并且有能力做好的事情,但时间有限,她只能选择其中一样。为了能读大学,这次何茜服从了父亲的安排:白天在学校里学文化,晚上及周日去绘画培训学校学习应付高考的素描和色彩。
      学了画画的何茜很少有时间在纸上对自己说话了,这样,她之前对外的沉默寡言就突变成了特立独行,但性格总算是在逐渐恢复开朗。这首先反映在外貌上。
      16岁的何茜在1990年的二三线城市里烫剪了一头凌乱短发,每个星期日都在家门口的温州理发店里修修剪剪保持这时髦男孩样。何茜无师自通,知道时尚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一整套流程:男孩卷毛头配上遍布颜料的中性服饰后,何茜的举手投足也越来越像个不羁的洒脱男孩儿,以至于有一次进公厕差点被大妈当做小流氓赶出来。
      可惜的是,父母赐予的长相何茜改变不了,小脸一抬就露馅了。是的,何茜有张巴掌脸,小眉毛小眼睛小鼻子小嘴,还有一个猫一样短的下巴。小圆脸的何茜不漂亮,从小备受奶奶和姑姑们诟病的短下巴也一直是她心底的自卑。学习了绘画的何茜知道,小眉小眼可以盛载忧郁,也可以表达出对外部评价的不屑一顾。
      可那时候的何茜不知道,她遮掩在宽松中性服饰里近一米七的身材早已发育得凹凸有致。那年头还没有公开流行长腿美眉,可何茜站在同龄女孩中往往高出半个头,她装的“假小子”仅仅是个被服饰淹没了腰身的背影。转到正面来,何茜在男孩们的眼中就是个有点不一样的高挑女孩儿。而这点不一样,在高中生们乏味的日常里变成了新鲜的存在,偶尔会撩拨到某个男孩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从“垃圾千金”到“假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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