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bbit in Your Headlights》perdedor

4、二

　　临入小区，是一个不缓的下坡，父亲缓缓地踩着刹车，又慢慢地拐了个完美的弯进去。
　　父亲开车是很有素质的，近乎引以为豪的不急不忙，这次倒是让我急得抓耳挠腮，只想跳车。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呀！

　　车刚刚停稳，我一把拉开车门，向着门洞冲了出去，一口气跑上三楼，却发现自己没有钥匙。我的钥匙总是揣在兜里，不是裤兜，就是外套兜里，但摸来摸去摸不着。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钥匙应该在书包里最上面吊着的小袋子里。但是我哪有书包呢？
　　喘了半天，又隐约觉得楼里应该有电梯的，干嘛跑上来呢？因为三楼以内，自己走楼梯总比电梯快一点？不对，我家是在……

　　想，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父母已经跟了上来。我自然的站在了一旁，乖乖地等着父母来开门。
　　一把小钥匙开一个小锁。
　　一把大钥匙开一个大锁。
　　是这样没错的，但…

　　门开了，里面是熟悉的家，没错。
　　开在北面的小窗的厅。
　　厨房里面的卫生间。
　　自己的卧室有着全家唯一最明亮的阳台，曾经为了躲避，从那里跳到楼下一楼店铺门上伸到二楼平台的挂牌上，再从那里搭住一缕粗电线，成功滑走。

　　没时间了。
　　我强忍着剧烈的心跳，抓过我软塌塌躺在床上的粉红书包，往里塞。
　　身份证和护照是必须的，虽然乘坐普通的交通工具从一个天使手下逃跑感觉很愚蠢，但他的追捕是无法以人类物理的角度去思考的。
　　所有的钱财，硬币也不放过，拢了拢都倒在了裤兜里。银行卡们，和纸币与身份证一起插在钱包里，再次检查确认。
　　本，笔。虽然并不会有重要的作用，但自从三年前父亲送了一本日产的年本，这几年都一直用着。笔也正好能够插在这个本子金属圈的装订环里。
　　纸。手纸。多翻翻，屋内的边边角角总能翻出几包用了一半的纸包，扔进了书包里。
　　电脑太沉了，有需要电线与鼠标。minipad到底还是插入了书包的夹层中。顺便把充电器和充电宝一式两份都一并塞了进去。
　　还有什么？
　　对了，换洗的衣物。内衣也不找个干净的袋子了，直接一把和袜子都顺着书包的各种缝隙填了进去。又补上两件薄的T恤，作为换洗的内衬。两三个不同型号只剩半盒的卫生棉条为了节省空间，都直接倒了进去。
　　还有呢还有呢？
　　水瓶？好用的日产蓝水瓶，还带着点因为装过乳制品而产生的臭味，插进书包侧。又从厕所随便抽了一条相对来说还算干净的毛巾，包住一块最大的香皂。耳机耳机，缠在了脖子上。枕头底下的一把塑料小手电，其实是廉价的儿童彩灯的电筒那部分，上面一大把只在尽头发光的鱼线一般的光纤早就不知去向。对还有枕头另一端的一把修眉刀，既不会让人觉得危险，但其实也是很锋利的。左臂上的那道疤可以作证。塞在后屁股兜里。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我已经紧张得开始发起抖来，只能原地蹦跳着，做深呼吸。

　　不行了不行了！
　　天使已经到了楼下的路口了！！！

　　我穿着深灰帽衫，牛仔裤，深蓝防水登山鞋，和深蓝帽衫外套，深灰棒球帽（还有个深灰的线帽翻出来放书包里）。里面是bra-in-one的背心，甚至套了一条灰打底裤。再加上最外面宽大的卡其色防水登山衣，背上已经热得有些发汗。但总比到时候冷了强，书包也不适合装衣服，一件就会撑满，再要拿其他的东西也很不方便。

　　来不及了！

　　我哆嗦着只好先把不空的深灰色防水背包拉上拉链，硬硬的卷了两卷，把防盗扣一扣，拨混了扣上的密码锁，往后一甩，背了起来。
　　钥匙也在裤兜里，连带着另一侧装的硬币、后面的修眉刀和后面另一侧的手机，拍了拍，又确认了一遍。虽然可能再回不来了，但只要有钥匙在，总觉得至少有一天，无论如何，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打开家门，我还有全世界最后一个方向可去。

　　“你要干什么去？”母亲忽然出现在卧室门口，望着我问道。
　　“我要出个门，很急！我要出趟门！”
　　“刚回来，你要做什么去？”母亲只是不停地问我，挡在屋门口。我挣扎着离开了卧室，她又拦在了大门口，仍问着“你要干什么去？你去哪？你要干什么？你干什么去？”

　　可天使已经上楼了。

　　我缓了一下，不再挣扎，“不去哪，不去哪。不出去了。”趁着母亲也逐渐松懈下来，我闭上眼睛关上耳朵，一用力，冲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