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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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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冉家走后,没过几日,便是改过的黄道吉日,原本应该还延后一些,那个日子更好,但是两家都迫不及待,商量过一番后,索性就提前了日子。
提前延后什么的,对于高嗣来说,没有多大意义,早娶晚娶,还不一样都是娶。
但这对于沈卿卿来说不同,她从若梅口中听到高嗣今日要迎亲的消息,连忙推开了那碗苦口的补药,披上外衫急匆匆地跑去找景元帝。
景元帝忙于政事,也没想过高家会提前接亲,高由松更是瞒得密不透风,他连今日告假都是告的病假,若不是若梅被沈卿卿打发出了宫,嘱咐她每日盯着高家的动静,只怕等成了亲宫里的人还浑然不觉。
景元帝派着太监领着圣旨往高家去了,沈卿卿执意要一同跟着,她怕高家的人不从,更怕他们一根筋到底,违抗圣旨也要顾全情意。
本来要不了几天,她的身体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从外边打探到的消息,高家娶亲的日子还早,她以为她的时间还很多,只是没想到,高家防范的如此严实。
景元帝苦笑着看她离开,他放在心肝尖儿上的公主,拼了命地委屈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那高嗣,当真就那么好吗?
明明是大热天,沈卿卿的身体凉的不行,裹着两层的衣衫,把身体捂的严严实实,柳太医说她身子骨太过寒凉,要少见风。
沈卿卿起初听了不以为然,直到身体真的垮了之后,才忽然意识到,柳太医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她这副身子骨本来没有任何毛病,精神得很,强壮的很,身子骨寒凉,怕是上一世,在地牢里呆久了落下的病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给带了回来。
沈卿卿躲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任炙热的日光扑面,远处传来唢呐和花鼓的声音,她的心怦怦跳着,她其实很想探出头去看一看,高嗣穿喜服的模样,但是她不敢。
高嗣本不该当驸马,都是她强行逼来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恨她,现在的他肯定没有以后那么大度,那么善解人意,如果是未来的高大人,说不定就能理解她了。
但愿他,不要恨太久才好。
嘈杂的乐器声忽然都停了下来,她知道是传旨的公公拦住了高家的迎亲队,这次出宫来景元帝拨了一列御林军,他们把迎亲的队伍团团围住,让他们不能再行进半分。
沈卿卿终于是忍不住,瞧瞧掀开了车帘,往外面看去,高嗣坐在绑了红绸的骏马上,头戴金冠,喜服艳丽,神情平静。
公公缓缓摊开了圣旨,高嗣下了马,跪在地上接旨,他的神情还是很平静,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沈卿卿莫名觉得有些沮丧。
公公在念每一个字时,她都仔细注意着他的表情,高嗣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仿佛要接旨的不是他,要尚公主的不是他,被破坏了亲事的也不是他。
围观着的百姓们,他们的表情却渐渐狂热起来,这是自盛京被立为京都几十年来,发生过最为罕见的趣事。
一个是声名狼藉的浪荡子,一个是刁蛮任性的公主,两人前些日子纠缠不清的绯闻,本来被渐渐压下去的绯闻,此刻不仅是卷土重来,甚至还掀起了更大的浪潮。
在他们看似已经疏远后,在废物高嗣成亲的当天,封驸马的圣旨居然出现了,那个娇纵的草包公主,居然真的封高嗣当了驸马,还特意挑在成亲这天,为的就是体验抢亲的快感吗?
可惜了那位冉家的巧手姑娘,可惜了那位战功赫赫的谢小将军,被这两人给兜的团团转,当真是害人不浅。
高嗣接过了圣旨,后方的高由松和柳韵跟着起身,圣旨已经传到,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沈卿卿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看下去了。
正欲放下车帘,高嗣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仿佛真跟她视线交汇了般,唇角勾出了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略微嘲讽。
沈卿卿的心脏猛然一缩,急忙放下了车帘,只觉得呼吸困难,这样的高嗣,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让她可怕。
他当真是恨她了吗?
沈卿卿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想。
高嗣看着远方的马车,掉了个头,渐渐远去,圣旨攥在手里,指尖渐渐收拢。
顷刻之间,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时,那抹大红色的身影翻身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长鸣一声,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听到后方人群发出的惊呼声,沈卿卿变了脸色,催促着车夫,“快点…扬鞭催马!快!”
车夫听了不敢怠慢,使劲地抽着鞭子,马儿跑得快,马车顿时也东摇西晃起来,沈卿卿被颠的七荤八素,一张脸又惨白了几分。
她的手扶着车身,忍住身体的不适感,“再快些……别管本宫,快……”
沈卿卿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原来不过顷刻,高嗣驰着的骏马已经赶上马车,他伸手轻轻一捞,轻而易举把靠近车门的她,一把捞到了怀里,坐上了他的那匹马。
一时间天旋地转,沈卿卿的眼前一片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后方传来若竹和若梅的惊呼声,都离她渐渐远去。
高嗣催动着马儿跑的更快,沈卿卿不知道他要去哪,只能紧紧地抓着马鬃,唯恐自己会掉落下去,身体因为剧烈的颠簸不适,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一般。
“高嗣,放本宫下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厉喝了一声。
下一瞬,沈卿卿的脊背僵直了。
他把她环在了怀里,紧紧贴合着,彼此亲密无间,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笑了一声:“殿下,你是在怕我吗?”
“高嗣,你别乱来……”
沈卿卿的话语有些颤抖,她现在还看不清前方,处于未知的恐惧中,她只觉得每个下一步,马蹄都会踩空,再奔向万丈悬崖。
“有殿下在,草民岂敢乱来?”
高嗣虽然话是这么说着的,可随即双脚一夹马腹,紧接着一拉缰绳,马儿的前蹄凌空,纵身一跃,马身腾空而起。
沈卿卿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那种失重感来的太过迅速,太过猛烈,她一直悬着的心此刻被剥离出体外,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她想张开嗓子说说话,但是一个字也发不出声。
高嗣,看来是当真恨她了。
怀中的人儿不知何时没了动静,察觉到她紧攥着马鬃的手松了下来,无力地垂向两边,身子也不再僵硬,而是往着前方倒去时,高嗣在那瞬间慌乱的无以复加。
他从没想过要真对她怎么样,他只是想气一气她,吓一吓她,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她,会不会有惊慌失措的一面。
他承认,看到她慌乱的模样,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但当她真的倒在他面前时,他所有的冷静都变得无法自持。
他抱着她翻身下了马,沈卿卿的面色苍白的可怕,平日里总是莹润着水光的唇,此刻看上去没有任何水份,干裂得如同沙漠,她的脸本来就小,巴掌一块大,瘦的完全脱了相,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方才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憔悴的,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沈卿卿被他轻轻搂在了怀里,她的身体凉的可怕,明明是三伏天,她穿了那么多衣衫,却还是冰的瘆人。
她的身体比纸还要单薄,搂在怀里全是骨头,硌得慌,那个娇纵任性的公主殿下,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不应该是这样的阿。
“沈卿卿。”高嗣喊了她一声,没有任何反应,他掐了掐她的脸,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他不敢去探她的鼻息,只能尽量把她搂紧,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死死握住她的手。
高嗣数着沈卿卿的睫毛,突然有点难过,他想到了睫毛下那双流转生辉的眼,想到了那双眼睛曾经无比通红,定定地望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然后,他躲开了。
原来在那时候,她露出那样的表情,是代表真的难过,公主殿下,竟是真的喜欢他吗?
高嗣带着沈卿卿又上了马,慢慢悠悠地骑着,骑了许久,找到了城郊的一户农家,把头上的金冠摘了下来,抵给他们换了银子,再用银子换了食宿。
沈卿卿被安置在热炕上,裹了厚厚的被子,高嗣端着碗米汤,给她一勺一勺喂着,每次都要撬开牙齿,喂一勺能漏半勺,漏了就用帕子擦干净,再继续喂。
农户的屋主是对老夫妻,老妇透过门缝瞧了瞧,禁不住叨唠了句,“大热天的烧坑盖棉被,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老汉赶紧把她拉了回去,“哎……少去管人家的闲事,反正是给了银子的。”
老妇还是忍不住又凑回去瞧了瞧,“这个小郎君生的倒是漂亮,还穿着红艳艳的喜服,怕不是私奔出来的?”
老汉见状呵斥道:“小声点……也不怕被别个听到。”
“算咯,不讲了不讲了。”老妇没了兴致,坐回烛台边纳起了鞋底。
过了一会,门从里边被推开,红艳艳的小郎君走了出来,把空碗放回灶台上后,想了想,还是对着他们解释道:“里边的那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的身体很好,没有什么毛病,就是怕冷了一点。”
老妇正在纳着的鞋底漏了一针,她讪讪应了一声:“那蛮好……蛮好。”
等小郎君回房后,老汉低声笑了笑:“叫你老婆子嘴碎,年轻人的耳朵,是灵的很嘞……”
老妇狠狠瞪了一眼回去,嘴巴却是不敢再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