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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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从不乏美到极致的地方。
有的地方处处透着飘渺的仙气，像是依传说而生的桃源；也有的地方美得惨烈，如同身着嫁衣的绝美女子自|刎，将自己最美的时刻定格。若说云山是前者，那绝情崖便是后者。
两者虽皆是旧传中仙人羽化之所，但境遇却截然不同。
云山被世人推崇为圣地，哪怕十年前世代守护云山的启云宗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也无人将其视为大煞。
而绝情崖，尽管为物华天宝聚集之地，但也鲜有人踏足，生生孤寂如一座荒冢。
然而此时，孤寂的荒冢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段情……你先走吧，不必管我……”浑身是血的唐初虚弱地拉住他的大弟子———同样狼狈的段情，微微吐出一句话，气若悬丝。
“那你怎么办？”段情说得极快，声音也极低，辨不出什么情绪。只有扶着唐初肩膀的双手微颤，透露了些许心情。
他扶得太紧了，原本有伤的手渗出血来，却是丝毫不减力度。仿佛只有这样，怀里的人才不会离他而去。
“我说了，不必管我……”唐初微微地咳，不着痕迹地抹去唇边淌下的血。
他想像平时那样训斥身边的人，却发现自己竟已无力如此。
“他们，来了。”段情回头，改为双手抱住唐初，像是护着糖果的小孩儿。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狠绝。
身后，以青阳宗宗主陆青山为首，赫然是数十万前来“匡扶正义”的“仁人志士”。
“魔头，还不速速受死！”一身白色道袍仙风道骨的陆青山冲着唐初大喊。那话虽是大义凛然，却分明带着贪婪！
唐初闭上眼，制止段情想要冲上去的举动，转身将其护在身后。再睁眼，一抹熟悉而又疏离的笑浮现在他的嘴边。虽已是重伤，可少年仍是将那些乌合之众吓得往后退了三步，凭这一抹笑！
这位年少成名的少年，将无情门原有的六十四式功法融会贯通，以天残功集大成者。
“你个老匹夫……这些年私底下做的那些腌臜事情多如牛毛，却口口声声说我是魔头。呵，你以为……唔———”
一把通体泛蓝的箫从唐初的后背穿进前胸穿出，硬生生将少年贯|穿，将他好不容易维系的姿态全部粉碎。
唐初对那支箫再熟悉不过———那是段情成人之时，自己送给他的贺礼，名为泯生。
“唐初，你当年灭我全宗之时，可有想过今日？”段情压抑着情绪在唐初耳边低喃。但即便如此，言语里依旧透着一股子恨意。
唐初不解地回头：“段情，你……”
段情却是一笑，狠狠地拔出泯生，怒吼道：“去他的段情！你给我听好了，我乃启云宗少宗主，云莫羡！”
“云莫羡？你是云莫羡…… ”唐初微鄂。
难怪……难怪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会在那些渣滓面前全面溃败！
“呵，可笑我护你十年，竟是连你的真名都不配知道么！”唐初忽而大笑，一把推开云莫羡。
慢慢抹去自己嘴角溢出的血，少年挣扎着独自站立。
云莫羡阴沉着脸，却是默不作声。眼前这个少年依旧是那般倔强，哪怕受到再大的打击也不会当众示弱。
“云莫羡，你老实告诉我……这十年，你可曾……”
似是心存侥幸，唐初紧紧盯着被自己推倒在地却默不作声的人，一反常态地问，却被粗暴打断———
“若非为了今日，我怎么可能待在你身边！”
若非为了今日，我怎么可能待在你身边……
那话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凌|迟着唐初的心。
唐初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亦没有什么所谓真心。可他仍将自己仅有的感情一股脑地投在了段情，或者说是云莫羡的身上———
十年前把重伤昏迷的他带回无情门救治，将他收为弟子并倾囊以授；
八年前为得泯生以赠，忍着旧疾三登苦陀山求得弄乐老人割爱；
五年前他遇袭生死未卜，自己不顾劝阻血洗极乐城，遭世人唾弃归为魔道；
两年前挚友质疑他的忠诚，自己更是与友人决裂！
却原来，自己仅有的情衷，皆是错付！
“……那你为何，不往这儿刺？”唐初缓缓跪倒在地，以手指了指心，眼里是藏不住也无力去藏的落寞。
他败了，彻底败了。他被眼前这人击败，却悲哀地发现即便如此，自己仍是提不起丝毫杀他的念头。
无情门的门主，自己却为情所累。何其可悲！
云莫羡没有言语。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唐初。极算是当初旧疾发作生不如死，唐初也未曾流露出如此模样。
“贤侄，你还在等什么？这小人当年可是灭了你全宗啊！”陆青山在一旁责问云莫羡，眼底划过一丝阴桀。
“莫羡，为了今日，你不是已经等了十年吗？怎么在这时却犹豫了？”一直在一旁观望的白晓在祖父的示意下开口，装似无意地向唐初炫耀云莫羡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唐初自是明白白晓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在问云莫羡：“你不是恨极了我么？为何还不动手！”
“够了！”像是再也受不住什么，云莫羡抱着头大喊，声音里满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悲伤。
云莫羡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嘴角再度淌血的唐初，以及被他拉着的，贯穿其心脏的泯生！
“这辈子……栽在你身上，我认了……”
少年露出一个云莫羡再熟悉不过的温暖微笑，那是只有在云莫羡面前才会显露的微笑，如今看来，笑容里却是止不住的悲哀。
“若有来生，我再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少年笑着说，用尽最后的气力跃下绝情崖！
———纵使是死，他也绝不会给那些渣滓一丝一毫唾弃的机会。
云莫羡呆呆地看着，连自己何时跪在地上都不甚清楚。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哈哈哈……唐初已死，这三宗门谷堂的格局，也是时候一统了！”陆青山抚须，却是笑如恶鬼，白白可惜了他的“仙风道骨”。
不过也是，连那个人称“毒祖”的少年也已经被除掉了，在余下这些渣滓面前，他又何必再装出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呢？
“恭喜祖父！”白晓也是一副微笑模样，目光却一直落在云莫羡身上。
“呵，余下的人听着！”陆青山迫不及待地宣布，“限你们在三日内向青阳宗朝贺，否则……当初的启云宗，今日的无情门，便是你们的下场！”
“你……在说什么？！”云莫羡恍若遭到天打雷劈，只觉得眼前一黑。
“呵，随口编个启云宗灭门乃唐初所为的谎话你就相信，活该被本座当刀使！只是可怜了那个唐初，他对你可是推心置腹啊……”陆青山忍不住嘲笑。
“别说……别说了！”
“现在后悔了？那你何不去地|狱找他！”白晓看着濒临疯狂的云莫羡，心中烦闷，拔剑便向他刺去。
后者却是抢先一步，循着唐初的脚步，纵身跃下绝情崖。
崖风呼啸，云莫羡眼前恍然是那个披着狐氅向自己微笑的少年。
“唐初，等我……”
若能重来，我一定千倍万倍地对你好。
时光若倒流，无情亦有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