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无效》写碳

5、第 5 章

　　05.

　　今天以前，夏沅不会怀疑自己的听力和记性。
　　但是这才过了三分钟，他万分怀疑谢丛说的不是走而是跑。
　　人和人之间有这么大差别吗？

　　他边想边吃力地跟在对方半个身位后——已经是努力的成果了。
　　为什么谢丛就能抱着这么沉的收纳箱走得这么快？
　　他抬头瞄瞄，嗯，一双手一个脑袋。
　　再低头瞧瞧，和他一样是两条腿，好吧，是比他长一点的两条腿。

　　夏沅脑袋耷拉下来，刚才他按自己平常的步速，只不过半分钟，就差点跟丢了，一路小跑才在校门口追上对方。
　　等红绿灯的时候，夏沅长出一口气，这里已经是安全范围了。

　　他终于抽空揉了下发酸的手腕，看到谢丛换到左手抱箱子，想了想说：“还是我来拿吧。”
　　毕竟是他的东西。
　　然而谢丛只是瞥了一眼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注意到发声源，但夏沅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藏到了身后。
　　可恶，好、好像被小瞧了。

　　三秒后，行人绿灯跳了，夏沅紧跟在谢丛右侧过了马路。
　　这时，忽然起了一小阵风。
　　或许是因为刚换过姿势，谢丛原本带着的那两卷图纸有些松动，从缝隙间掉下来，顺着风向就往回滚。

　　夏沅：“！”
　　图纸是设计狗的第二生命，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追过去，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好在手指抓到边缘时被一股大力拎住帽子，及时捞了回去。

　　“你没长眼睛？”谢丛语气冷硬，锐利的视线扫过来，夏沅头都不敢抬。
　　但是看旁边倒是很敢，他小声道谢，又小小声补充：“绿灯才刚跳。”

　　谢丛：“……”
　　谢丛转身就走。

　　于是夏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艰难跟跑，还多了点儿惴惴不安。
　　其实他当然理解对方生气的理由，在绿灯只剩四五秒的时候往回跑是很危险的事，如果真的被吹到了路中间，就算他是个惊天笨蛋也不可能真跑去捡。
　　而且，这不是没事嘛。

　　夏沅拽下勒到脖子的领口，又整理好兜帽，视线前方那人仍只给他一个不太高兴的背影。
　　……等一下，就是说，这人会不会太容易生气了？

　　他掰着手指开始算，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一整天，二十四小时。
　　门口一次，进门一次，打电话一次，半夜一次，再到刚才那次。

　　天，夏沅走神地想，或许算什么时候没生气会比较节约环保。
　　“……唔。”

　　夏沅捂住被撞到的鼻尖，谢丛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附近一家便利店边上停下来了。
　　这回看他时是真带点儿无语，夏沅感到耳朵有点热，闷声闷气道：“你要买东西吗？”

　　谢丛说：“在这等着。”
　　他把收纳箱放到干净的空地上，直起身走出去两步又回来。
　　在夏沅迷惑的神情中，谢丛警觉地抽出了搭在箱子上面的两卷图纸带走。

　　夏沅：“……”喂。
　　他郁闷地鼓了下脸颊，很是心塞，蹲下身戳一戳他这箱难兄难弟，感觉自己多半已经在对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是个笨手笨脚的笨蛋。

　　两分钟后，谢丛拎了个白色的塑料袋回来，没有印便利店的logo，里面装着像是纸盒的东西。
　　等上了楼进门，他把东西一一拿到茶几上，一支云南白药气雾剂，一盒创可贴，袋子叠好扔进抽屉。

　　夏沅关门换鞋，洗完手出来听到指节敲在桌面上的声音，他走过去，猝不及防被一包抽纸砸了个满怀。
　　“手上的水擦干净。”他说。
　　夏沅手忙脚乱地抱住纸，把手在谢丛面前转了转，“我有好好擦干净手才出来。”

　　他说这话有点埋怨的意味，他才不是那种洗过手在别人家里到处甩水的那种调皮小孩！
　　但夏沅那个嗓音，天然地就不带什么负面情绪，只叫人听出一丝嗔怪来，像撒娇，也像卖乖。

　　谢丛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事实上他可能真的笑了一下，但他没有意识到，而夏沅向后退了半步，模样愣愣的。
　　但是夏沅很快回过神来，痛的。

　　气雾剂喷到手腕上，又凉又痛。
　　夏沅蜷了蜷手指，条件反射要收回手，然而被对方扣着，力度不大，却也不能乱动。
　　谢丛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安静地盯住那一处淤青，目光专注，似乎是在等药剂在皮肤上成膜。

　　夏沅不禁想起晚上的事，那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或许是他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显然，谢丛不太喜欢别人这样探究般的视线。

　　“看什么看，”他把一张说明书塞给他，“看说明书，不会不识字吧？”
　　夏沅：“……”唉。

　　他老老实实地读起来，主要用于活血散瘀，消肿止痛，一天三到五次……
　　谢丛松开了手，又抄起创可贴递给他。

　　夏沅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的食指上有一道类似刀片划过的伤口，如同一条血线。
　　是纸割的。

　　从他开始学画画，这种细微的伤口就时常造访他的手指。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的那一次，是在联考前那个机器难熬的寒冬。右手中指食指大拇指都有，平时不起眼，在关键时刻就很要命。
　　洗笔和颜料盘时，冰冷的水像是浸了盐，就从这条细线往皮肤里钻。

　　不过那是少数，通常是在他察觉之前就好得差不多了，真要专门去包扎这样的伤口，还会被嘲讽娇气和小题大做。
　　一般也没人会留意这样的伤口。

　　谢丛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路口走到便利店旁边的药店那一小段距离，也能注意到？

　　见他没动，谢丛又要拿过去拆开，夏沅吓得一把抢了回去。
　　本来想说“这点小伤不用”也被咽回了嗓子里，乖巧地自己包好，然后伸出手比在对方眼前。

　　包得很完美，边缘对得整整齐齐。
　　像个在海边捡到漂亮贝壳，有点得意地拿回去给小伙伴看的小孩子。
　　谢丛垂下眼，见他眼睛弯起来笑，眸光很亮，“谢谢。”

　　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毫无防备，就跟半夜那时轻易被他捉住时一模一样。
　　是不是忘了手腕的淤青和手指的伤口都是他的缘故造成的，还在这道谢呢。

　　但就是这样的夏沅，刚才在教学楼底下对待那几个人的态度却有明显的戒备。
　　有什么从心头一闪而过，谢丛皱了下眉，但他很快不再想了。

　　他听到夏沅接着道：“还有……刚才的事，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谢丛顺着问了句。

　　“呃，”一般会有人追问吗，夏沅努力想了想，犹豫地说，“吓到你了？”
　　他要是看到朋友为了自己的图纸差点飞奔到马路上，也是会被吓得不轻的！

　　然而，很可惜，现在被谢丛一声冷哼吓得不轻的只有夏沅自己。
　　他好像找不准和这个人的正确相处方式。
　　道歉不对，道谢不对，似乎不管打哪条分支最后都会拐到惹他不高兴上。

　　夏沅泄气地坐到沙发上，脑袋后仰转了转，冰箱门开合的声音响起，他掏出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提醒他该吃晚饭了。

　　这几天似乎都没怎么正经吃饭，今天更是吃了一天零食。
　　夏沅翻了翻外卖的订单列表，点开自己最喜欢的小炒店，熟练地勾选。
　　等到了结账时却发现没凑够优惠券的满减，甚至起送价都没凑够。

　　不会吧，他划回去算了算，发现比以前少了很多，以他的一个人的饭量根本点不到起送。
　　夏沅：“……”
　　忘了，宿舍可以一起点，班上也可以找同学拼。

　　夏沅沉默了。
　　他在脑海里铺开一张草图纸。

　　已知：我的新室友脾气不太好，我们也不太熟。
　　提问：那么他答应我一起点外卖的可能性是多大？

　　可是，没有哪个人天生就能和哪个人从不认识马上到九分熟。
　　夏沅想起来，他人生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因为上课一起吃牛轧糖被黏到牙齿，结果老师点起来时没法回答问题，双双被扔到教室最后一排罚站。
　　那可是偷吃结下的革命友谊！

　　于是他自信地下笔答道。
　　解：一起吃饭能够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只要——

　　没有然后了。
　　夏沅听到脚步声，眼睛一亮。
　　他抬起头，却见谢丛嘴里正咬着一根能量棒从厨房里出来，手上在拧一瓶矿泉水。

　　那东西看上去就难以下咽，更别说吃了。
　　夏沅曾经好奇，尝过一口他哥为了论文修罗期买的代餐能量棒，他因此深刻体会到代餐为什么会被叫作代餐。
　　因为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能吃的啊！

　　可他看谢丛脸上没什么表情，稀松平常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吃一顿寻常的晚饭。

　　夏沅在这一刻顿悟了。
　　——如果我要是每天只能吃这种东西饱腹，那我的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