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无效》写碳

3、第 3 章

　　03.

　　夏沅没有聊太久，在佟宇说起段明洲脸色格外难看时，他难得生硬地结束了话题，说自己要去吃饭。
　　佟宇没察觉出什么来，只叮嘱他多吃点。
　　挂断前还是迟疑着补了句：“……不过你有空了还是找明洲聊聊哈，也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在室友们眼里只是一个室友怕影响大家休息而搬出去这样的小事。
　　毕竟夏沅没法和他们开口，就算他说了，段明洲也可以不承认。又或者，他承认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三个还要一块儿住到大五毕业，只会平添尴尬。

　　夏沅叹一口气，戳戳薄荷叶子，压根就没几片，很小很瘦弱一株，饱受摧残的模样比自己惨多了。
　　夏沅连忙接了点水回来，再把土翻得松软了一些，明天再拿出去晒晒太阳。
　　在合适的环境应该很快就会重新蓬勃生长吧，夏沅又轻轻摸了摸它，轻声说：“要快点好起来。”

　　想要彻底忘记一件事，最好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全身心投入到另一件事。
　　夏沅拍拍脸颊，起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他确实做得很专注，任再严苛的老师在此时推开门也会忍不住感叹，看书看得好认真一小孩。
　　没错，从他拿出第一本画册的时候整理进度条就卡住了。
　　直到身边的手机弹出夏均的视频电话请求，夏沅都没回过神来。

　　“……哥？”白天见鬼，夏沅很茫然，“你起这么早？”
　　夏均隔空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这边都快中午了。”
　　夏沅很配合地闭眼捂额头，顺带心算了时差，又一下瞪圆了眼睛，那那那国内现在岂不是快零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这个点，对标准派对动物的夏均来说也很早了。
　　因为某人非常不客气地扔给他一张文献清单，滋滋滋震个没完。

　　夏均脑子还没开始转，条件反射以为是导师的任务。
　　查到一半深感就算是自家导师也不会一大早这么不当人，这些全是一点数字文档都找不到，只有馆藏实物的珍稀资料，还只给了三天期限。

　　他瞥了眼发件人，顿时觉得三天对此人来说算大发慈悲了。
　　但还是很纳闷：“我得罪你了？”

　　然后就见谢丛甩了张照片过来。
　　拍得很好，气氛烘托到位，尤其是拍摄者居高临下的视角，愈发衬得墙角脑袋凑在一块儿挨挨蹭蹭的小猫小植物可怜兮兮的，有股相依为命的感觉。
　　拿去隔壁流浪动物救助协会做宣传照绝对能拿捐助拿到手软……嗯等一下？
　　……小猫怎么是我家宝贝弟弟。

　　夏均这时终于明白谢丛什么意思了。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弟弟提前跑去打扰人家的自觉，他的重点在，夏沅怎么这么着急？
　　他觉得奇怪，又戳开谢丛拍的那张照片，更加确信。

　　于是夏均自动忽略了弟弟刚才那副慌慌张张被抓包的样子，他见怪不怪。
　　家里大扫除就经常扫一半一家四口变一家三口，算了，反正都会溺爱，就当吉祥物了。
　　他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指挥他弟：“你把手机举远点我看看。”

　　夏沅虽然有点疑惑，还是乖乖照做，毕竟他今天没有发烧也没有通宵画图，没什么好瞒他哥的。
　　“往左转，嗯，再右转……嗯，张嘴——”
　　很好，没有蛀牙，夏均心里的疑虑消了一半，又低头看看夏沅露在外边的脖子和胳膊，是不是瘦了点儿？

　　“哥，”夏沅笑了一下，说，“你好像人脸识别系统。”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他哥眉头紧锁，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道，“难道打在穿衣服看不到的地方？”
　　夏沅听出他哥想岔了，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奈，“没有人打我啦。”

　　“真的吗？你也知道你哥有多好哄吧？”
　　“嗯嗯真的，”夏沅边应下边想要不还是找个时间好好和哥哥说一下吧，不过现在，他看了眼时间，“我该去洗澡了，再晚就没热水了。”
　　“不着急，外面不断电断水的。”
　　“对哦，”夏沅说，他莫名放轻了声音，“但是太晚了也不好，会打扰到别人的。”

　　夏均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以前在share house开轰趴——哪怕只是叫朋友来喝酒，也只敢趁谢丛住工作室的时候。

　　但他现在是什么？不是脾气很烂的臭脸男的倒霉的最好朋友，而是弟弟心中最伟大的哥哥。
　　伟大的哥哥开口道：“没关系，不用管谢丛，他——”

　　顿了下，算算这三天要跑的地方，油费，门票费，精神损失费。
　　他非常有底气地说：“你哥现在可是这家伙最大的债主，有事你尽管去找他，随便打扰。”

　　夏沅半信半疑，不是他怀疑自家哥哥，只是谢丛看起来就不像会欠人钱的模样，该说那张脸太有欺骗性吗——
　　确实很凶很不好惹，别人欠他钱还差不多。
　　夏沅哪来的胆子敢随便打扰他！

　　不过夏沅向来捧场，“嗯”一声之后很懂事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那我去洗澡啦。”
　　莫名感到宝贝弟弟的不信任的伟大哥哥：“……”

　　夏沅收拾出换洗衣物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开门声，他进浴室前看了一眼玄关，一双拖鞋整齐地摆在那，对准了墙线。
　　这么晚了还出门……工作吗？大五这会儿是该实习了来着。
　　他疑惑地拧开热水，置物架上很空，物品数量很显然对不起它的规格，再仔细看的话，以前似乎不止这几样。

　　他又想起之前蹲墙角时看到的，那盆薄荷旁边还有留有一些浅浅的痕迹，曾经也放过盆栽和别的东西。
　　而整间屋子——在他看来过于简单的陈设，夏沅后知后觉，也许，只是也许，谢丛并不是极简主义者，不是彼得沃克的忠诚信徒。
　　他只是不得不搬走那些东西，又或许是卖掉。

　　难道谢丛真的很缺钱？
　　夏沅想得入神，泡沫到了眼睛里才反应过来，匆匆冲干净后，上下眼皮都快要黏住。

　　他是真的很困了，回到床上几乎秒睡。
　　这些天来过于紧绷，今天的心情又一直上上下下过山车，谢丛让他进来的时候真是狠松了一口气。
　　陡然放松精神，哪怕床铺不如他在学校里那张铺得软，夏沅仍是睡得很安稳。

　　不过半夜还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饿醒的。
　　他当时说完我去吃饭了脑子就真当他吃了，一整晚都没想起来过这件事。

　　夏沅迷茫地四处张望，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住学校了，半夜起来吃东西也没问题。
　　他刚把脚踩进拖鞋，外面响起锁孔被转动的声音。

　　这处小区只和他们学校东门隔了一条马路，在商业街的远端，夜晚尤为寂静，换个词也可以是比较偏僻。
　　夏沅立刻警觉起来，没管拖鞋，光着脚走到门边紧贴门板听声音。

　　是谢丛回来了吗？可是许久都再没有声音传来。
　　没有脚步声，他卧室旁边谢丛的房门也没有被人打开的声音。
　　就算是贼也该开始偷东西了吧！

　　夏沅忍了又忍打呵欠的冲动，决定还是出去看看。
　　主要是，饿。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抵达终点站冰箱之前，他瞥见沙发上似乎坐着个人，一动不动。
　　好在今夜月光很亮，不然夏沅现在已经吓没了半条命。

　　光线足够看清侧脸，柔和的月光模糊了他原本凌厉的轮廓，没有醒着的时候那么难以接近。
　　夏沅便稍微放大了胆子走过去，呼吸平稳，不像有事的样子，大概只是睡着了。

　　怎么不回房间睡啊，夏沅又靠近了点，发现他衣服裤子也都没换，手里还紧紧捏着手机，像是在等消息。
　　……总不会等会儿还要出去吧。好辛苦。

　　于是夏沅在叫醒对方和拿床毯子出来选择了后者。
　　而且，他看到别人睡觉连肚子都不盖一下就浑身难受。

　　他从小就被教过要好好保护肚子，有次不舒服不想盖结果着了凉烧了整整三天！
　　后来哪怕三十多度的天，他也顽强地，至少要用被角搭一下。
　　更何况十月中旬，秋日的夜间温度比白天低很多。

　　夏沅抱着毯子出来，正琢磨着怎么下手……不是，怎么盖才能不惊动对方时，谢丛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动了动。
　　而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伸手碰了一下。
　　很像那种植物人患者的陪床亲属，如果场地置换到医院，他下一秒就该叫医生了。

　　而现实世界的下一秒，他也的确该叫医生了。
　　因为谢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夏沅只感觉到一阵过速的眩晕，整个人被压在了谢丛和沙发之间。
　　他蹭着沙发艰难地偏过头，直直撞进对方的视线，在夜色中透出锋利的凉意。

　　夜晚如同被按下静止键，因此一丁点多余的声响和小动作都可以轻易捕捉到。
　　谢丛拧住夏沅的手腕向后折，紧贴的皮肤传来细微的颤动，他好像真的很怕疼，眼角带上湿漉漉的光泽，鼻尖都可怜地皱起来。
　　谢丛不禁凑近了些，屏住呼吸，他听到夏沅的嗓音有一点委屈，但更多的是柔软的，他在和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