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众》妖刀普拉斯

14、第 14 章

　　夜晚，周宅。菜肴全部上好，酒水依次在长桌两侧静候。
　　周奇然、萧铭远一侧，岑静、周思然一侧。四人等候周万宁落座。趁老爷子还没来，四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奇然，怎么样，这段时间在公司还适应？”周思然问道。
　　“嗯。慢慢学。”奇然往周万宁书房的方向瞄了一眼，转头向秦姨，“爸爸还不来吗？”
　　秦姨：“先生还在看文件，已经催过了。”
　　周思然：“铭远对你指导不少吧？”
　　“你这不是问的废话么，”岑静眼皮子都没抬，“铭远本来就是个明白人，更别提铭远对奇然……”
　　“董事长。”萧铭远截住岑静的话头，对走过来的周万宁喊了一声。
　　周万宁点点头，摘下老花眼镜放在立柜上，快步坐到长桌一头。
　　“时间长了没跟你们几个孩子一起吃饭，”周万宁看了一眼岑静，“小静你刚才说什么，铭远对奇然怎么了？”
　　岑静正欲回答，被奇然抢先，“嫂子是说铭远哥认真，对我工作上也比较关照。”
　　岑静笑笑，目光落在奇然处，不疾不徐，“是的爸爸。我听说奇然终于愿意回公司了，一时好奇他会从什么地方入手。后来听思然讲小弟去了融资部，我还挺高兴的。铭远工作上认真负责，又体恤下属，奇然去融资部，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各方面都能受到很好的锻炼，”岑静笑眯眯，“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你说是吧，铭远？”
　　萧铭远听得浑身长刺，却只能勉为其难假笑一番，什么叫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
　　“铭远做奇然职业上的mentor是没问题的，”周思然开腔，“有大局观念，专业技能又过硬，算是公司里很全面的高级管理人才了。我听薛仲齐说，一线投资团队最怕上会时候铭远提问，每次都问得他们措手不及。好几个盈利前景不错的项目，因为之前没有关注到的问题都被铭远否决了。虽然咱们公司错失了一些投资机会，但是换句话说，也规避了未来潜在的风险。”
　　周思然这不是明褒暗贬吗，奇然到底是年轻，瞬间就被一句话激得有些发急，周思然这阴阳怪气的话，鬼知道周万宁听了会怎么想。可皇帝不急太监急，身边的萧铭远风雨不动安如山，没有说话的意思。奇然无奈，只能暗搓搓在桌子底下踢腾了萧铭远一脚。
　　萧铭远脚上莫名被碾，微皱眉头，眼皮一按，不小心撞到奇然百般暗示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悄咪咪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周奇然的大腿，依旧没有出声，只是靠着椅背，坐直了身体。
　　“奇然，”周万宁拿起了筷子，示意可以开席，“做事情要踏实，这一点，铭远要强过你们兄弟两很多，刚去公司，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收一收你那散漫性子和少爷脾气，凡是多长个心眼。还有，”周万宁瞅瞅周思然，“你说的薛仲齐，就是那个去年让我们收PTA游戏公司的人？”
　　周思然一愣，点点头。
　　“我看他什么行业在风口就推什么项目，也不论公司好坏。商业模式一塌糊涂，纯属胡闹。”不知道是鱼肉味道不鲜，还是这个薛仲齐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周万宁的筷子在嘴边绕了绕，最终还是带着些许不快，稳稳落在了桌上。
　　岑静胳膊肘子戳了戳周思然，“爸您别生气，”周思然会意，起身给老爷子盛了一碗汤，恭恭敬敬端到面前，“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不要总想着投机取消撞大运，沉下心好好做擅长的行业，东敲一榔头，西捅一棒槌的，在盛远成不了事儿不说，对个人的职业发展也是不利。”
　　这倒听着还像句人话，周万宁眼皮子抬起来看了看周思然。
　　“薛仲齐有时候就是犯浑，”周思然收身落座接着说，“但有一句说一句，虽然偶尔不靠谱，他大思路还是可以的，像之前投的那个美妆公司，我们盛远能在B轮融资挤进去，还多亏了他能瞅准机会。”
　　周万宁不语，把周思然盛的汤微微往侧边一推，提起筷子给自己另夹了点菜。
　　岑静接过话头笑言，“咱爸是怕你对下属管教不严，给公司造成损失，你就别替你那猪队友打马虎眼了。项目好与不好，咱爸还看不出来？”
　　萧铭远饶有兴致看着这一红一白脸的夫妇，正要端起水杯，边润喉边看这对夫妻如何唱双簧，却被周思然一句话搅得又紧张起来。
　　周思然说，“奇然，不如你讲讲最近对公司业务的感受吧。”
　　一个月能有什么狗屁想法，奇然才刚刚来公司，冰山一角都没摸着，现在就要当着老爷子面一二三四做汇报，这不存心让人出丑吗。萧铭远不快，想岔开话题，岑静倒是觉察到什么似的，手一指，“咱们说好了，奇然谈感受，铭远可不能场外指导。”
　　周奇然何尝不知道这很难为人。说公司整体情况，自己的确还没有掌握全局，擅做点评，显得班门弄斧，而且一旦说错了，周万宁也要变脸，可要单讲融资部的事情，说融资部工作做的怎么怎么好，实在逃不开拍马屁之嫌，作为即将跻身管理层的周氏二公子，歌功颂德的事情还真不在他的职能范围内，可要讲缺点……不就是当场打萧铭远的脸么？
　　眼前这三五秒就像一个小时那样漫长。
　　见奇然不答话，周思然还想说什么，被周万宁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小静你就不要难为他了，”周万宁往椅背上一靠，略显疲惫，“外面晃荡了两三年，对家里不闻不问，这才来公司多久，能有多深刻的感触？奇然，”周万宁往左侧拧头，“不过你哥说得对，是该定期检讨一下自己的工作情况，而且不能从员工的角度出发，明白吗？”话毕，周万宁又想起来一件事，复言，“半年度的集团经营分析会，你来参加，给你半个月时间准备，到时候各个模块点评都要讲你的想法，我会听。”
　　奇然点点头，一口六头鲍下肚，趁机占着嘴，不再赘言。
　　周思然显然是不太开心，老头子有意维护周奇然，不想让他出丑。到底是亲生的，他想。过去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偏袒这个弟弟，但好歹还稍微顾忌一点，现在剩老头子一个人了，更是没有所谓了。萧铭远看起来还是和周奇然穿一条裤子，要不表情怎么那么不自然，我不是说了让你俩别再唧唧歪歪了吗？
　　对面还是风平浪静，周思然脑子里却已经过了千山万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如果不是这场家宴还有周万宁坐镇，怕是吃不到最后一道菜便要甩脸走人了。
　　“收起你那副样子，”岑静用餐巾纸挡着嘴，眼神轻松落在对面愉快交谈的萧铭远和周万宁中间，微微侧头向旁边的周思然低声说，“就这点儿出息？”
　　周思然别扭地挪了挪身子，轻声跟对面的父亲请示，“爸，我去趟洗手间。”
　　萧铭远一时有些走神，没听见董事长接下来的话，眼睛一路送着周思然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餐厅走廊尽头。
　　“爸爸，我爸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最近我们打算在H省的省会那里拿块地。您看是不是老规矩，咱们两家一起来？”岑静笑眯眯看着公公。
　　“H省？”周万宁停了筷子，“最近H省省会的地价涨得飞起，你爸爸怎么还想着这个时候入局？这不是老岑的风格啊。”
　　“是省会CBD旁边一个旧改项目，很难拿，关系也打通得差不多了。”
　　周万宁：“CBD旁边，是之前我们在家讨论过的那块地吗？”
　　岑静点点头。
　　“H省省会前几年能卖的地都卖了，这一块区域算是极为稀缺的资源，这地眼红的人很多，一旦拍卖，很可能就是今年的地王。你们九城如果要和盛远合作，需要的资金体量也很大，我这边需要再和下面的人合计一下。”
　　岑静嘴角微挑，继续对公公说，“爸爸，您可能有点误会。九城去年在全国的十几个盘卖得都很好，刨除掉需要还银行的钱，账上的流动资金外加能够获取到的融资，这块地，我们是有能力自己拿下来的。”
　　“嗯？”周万宁眼神往萧铭远这边瞟了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老岑是什么意思，看在亲家的份儿上问我有没有兴趣插一脚？”
　　“爸爸，”岑静面不改色，笑容仍然是温温柔柔的，好像在和闺蜜聊这一季新出的时装一样轻松惬意，“我爸知道您这边惦记这块地好几年了，再加上咱们盛远地产板块这几年没出过什么明星项目，在全国的排名下滑地厉害。我想，要是能在这个项目上把盛远的名头打出去，未来几年我们在营销上能省下来不少功夫。”
　　周万宁闭着眼睛，没搭腔。
　　周奇然看看萧铭远，萧铭远咳了咳，问道，“静姐，既然不需要盛远的钱，那九城看上盛远其他什么东西了吗？”
　　岑静听罢，看周万宁手指节在桌子上有节奏地“咚咚”敲来敲去，丝毫没有睁眼的意思，于是指指萧铭远，对着他嘴上无声说了一句，“聪明人”。
　　“爸爸，”岑静道，“咱们盛远最近不是收了Mai-Mart的股权吗。九城想用那块地作为对价入股，换Mai-Mart一部分的股权。”
　　周万宁冷笑了一声，“小静啊，这到底是你爸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