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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交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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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过阿罗的当天晚上,凯厄斯就又离开了沃特拉,据说是去了北方。阿不思已经开始习惯每天穿梭在卧室和实验室间的生活,一个人重新将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只是偶尔还是会望着挂在房间里的那件斗篷出神。
凯厄斯那天走得很急,而他脱下的斗篷就这样被遗忘在阿不思的房间里。这件有着深红色里子的黑斗篷做工十分考究,全身都绣满了反复的暗纹,能够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流转出不一样的景致。衣料的边缘则镶着金线与红丝绒的花边,让它看起来能够更加华丽。
如果把这件衣服拿去拍卖会上,一定会被认作是中世纪的珍品。但阿不思却连碰它一下都不敢,一想到这件衣服上曾经沾染着的血腥味,阿不思就会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很久,但阿不思却无时无刻不觉得尖叫声萦绕在耳边,折磨着他的躯体与灵魂。
阿不思坐在画架前,凝视着即将完成的画作,却迟迟没有动笔。蓝色颜料在空气中放置的时间太久,最上面已渐渐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膜。
“您画的真好。”卡莉将手中的花盆放上了花台,里面种了一株还未开放的鸢尾。“即使还没添上眼睛,我都能一眼认出主人的样子。”
阿不思低头看着手中的颜料,然后抬头看向画上的人。“真的很像吗?”
卡莉走到画架边,又仔细端详了一会。“真的很像,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她拿过桌上的红色颜料递给阿不思。“要把他画完吗?”
听到卡莉的回答,阿不思苦笑了一下,他接过卡莉手里的油画盘,将眼睛画了上去。
鲜红色的眼瞳配上凯厄斯脸上灿烂的笑容,显得违和且诡异。“真奇怪,为什么画完却反而不像了。”阿不思听见卡莉这么说。
“把画拿去烧了吧。”阿不思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向床边。这几天他几乎都是在失眠中度过的,晚上睡不着,白天又觉得困倦,所以现在得赶紧趁着难得的睡意好好休息一下。
“不等主人回来看看吗?”卡莉觉得十分意外,想劝说阿不思改变心意。“这幅画您已经画了…”
“不用了。”阿不思打断了卡莉,他掀开被子,没脱衣服就躺上了床。
“他不会喜欢的。”
安稳的睡眠并没有持续太久,阿不思的梦境里又开始出现了人们的尖叫声,还有和凯厄斯初次相遇时的昏暗灯光以及那夜的瓢泼大雨。
一声惊雷平地而起,凯厄斯的脸被照的雪白,他微笑着张开嘴巴,露出了里面的尖牙。
阿不思猛地惊醒过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梦见凯厄斯,却依然被吓出一身冷汗。他闭上眼睛转了几下眼珠后,起身想打开床头灯。等从床上坐起的时候,阿不思才突然发现,凯厄斯已经回到了沃特拉,而这会他正站在床边,如同雕塑一般凝视着自己。阿不思刚刚平缓的心跳又在瞬间加速,心脏在胸腔内猛烈撞击着,跳动的声音狠狠砸进阿不思的耳膜。
阿不思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察觉自己和凯厄斯根本无话可说。尽管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但好像说过的话还没有超过二十句。阿不思静默地坐在床头,空气里依稀能闻出一点潮湿的水汽,那是雪花融化之后的气息。
但佛罗伦萨几乎是没有降雪的,也就是说,这些雪花都是凯厄斯从北方带回来的,他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回,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就来了阿不思的房间,阿不思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究竟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卡莉说你最近精神很不好。”凯厄斯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
“唔…”阿不思迟疑几秒后说道。“只是有点失眠。”
黑暗中,凯厄斯似乎是叹了口气,阿不思猛地抬起头,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只是现在房间内没有一丝光线,连凯厄斯平日里最惹人注目的那双眼睛此时都看不出色彩,更遑论他脸上的表情了。“你是在这闷太久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什么?”阿不思惊讶地看向凯厄斯,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带自己出去。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踏出这里一步。
“怎么?不想出去?”
“不!当然想!”阿不思赶紧掀开被子爬起来,下床时还被自己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凯厄斯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把阿不思接进了怀里。
阿不思听见他好像笑了一下。凯厄斯抓住被子的一角,“刺啦”一下扯出一条白布。“你之前出现过晕车的症状吗?”他一边把布条盖上阿不思的眼睛一边问道。
晕车?这个问题在巫师间简直就像个笑话,任何一个从霍格沃兹毕业的学生都不会晕车,更别说阿不思还曾担任过格兰芬多的找球手。飞天扫帚的速度可比麻瓜们慢吞吞的车快多了。“当然不晕。”阿不思回答说,末了还加上一句。“我没那么弱。”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挑衅,但凯厄斯丝毫没当一回事,他将一条胳膊穿过阿不思的手臂,搂住阿不思的后背,然后将他一把抱起。“那就好。”凯厄斯抱着怀里的红发少年走出了房间。
冷风嗖嗖抽打在阿不思脸上,虽然他现在眼睛蒙着东西,什么也看不见,但仍可以凭借风速推断出凯厄斯的移动速度。
虽然之前他也见识过吸血鬼在身体机能上的强大优势,但只有此时此刻,凯厄斯的活动范围被无限拉大后,阿不思才真正感觉到了这种强大到可怕的能力。
飞天扫帚和此时的凯厄斯相比,大概就是蜗牛和兔子的差距。凯厄斯的斗篷差不多抱住了阿不思整个身子,只有头部的开口处能让风吹进来,已经长到脖子的头发就在这风口中狂乱地飞舞在阿不思脸上。为了躲避头发对脸颊的攻击,阿不思只好将头埋进更深的位置,看起来很像是拱了一下抱着他的凯厄斯。
还在奔跑的凯厄斯立刻察觉到阿不思的小动作。他没想到风这一层,还以为阿不思是等得不耐烦了。“马上就到了。”他本就单薄的语气在风中几乎立刻被吹散,于是他贴着阿不思的耳朵又说了一遍,如同恋人间的耳鬓厮磨。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或者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刻钟,失去了对时间衡量力的阿不思终于再次站回了地面。刚被凯厄斯放下的时候,阿不思的腿软到不行,他踉跄了几下子,差点就摔倒在地。
“你不是说你不晕车。”凯厄斯将阿不思的身子转到面前,让阿不思背对着他。“我只是坐过普通汽车,可没坐过火箭。”阿不思感觉到凯厄斯嘲笑的语气,不甘示弱道。
凯厄斯又笑了一下,他摘下了阿不思脸上的布条,用手指将对方凌乱的红发梳理干净。“睁开眼睛吧。”
在刚才凯厄斯停下奔跑的时候,阿不思就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海风和空气里的咸湿味,刚开始他以为凯厄斯是带他来了利古里亚海,不过转念一想,利古里亚几乎就在佛伦伦萨边上,以凯厄斯这种奔跑速度,完全要不了这么久。
湛蓝色的大海在月光下轻轻拍打着沙滩,温柔的海浪声如同阿芙洛狄忒在水边低吟,沉睡在夜色中的白色村庄格外静谧且美好,如同被洗濯过的璞玉在山丘之上熠熠生辉。
“这是…爱琴海?”阿不思从村庄的建筑风格中推测出了他现在的位置。
“对。”凯厄斯把阿不思抱上海边的一块礁石,紧接着一个翻身也站了上来。“不过我也很久没来这了。”
阿不思坐在礁石上,胳膊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天日的他终于能够放肆地任由新鲜空气充盈心肺。虽然雅典比佛罗伦萨要暖和不少,但夜里仍然很凉,又是一阵风随着海浪吹过来,阿不思暗自打了个哆嗦。凯厄斯解开斗篷,把衣服反披在阿不思身上。“谢谢。”阿不思小声道谢。“听说这里曾是你的故乡。”感觉到今晚的凯厄斯心情不错后,阿不思也开始尝试着与他谈话。
凯厄斯却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睛朝向大海,仿佛若有所思,正在阿不思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先说话是,凯厄斯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阿芙洛狄忒和阿多尼斯的故事吗?”
“当然。”阿不思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立即给出了回答。
在希腊神话里,阿多尼斯有着举世无双的英俊容貌,能令世间所有人与物,在他面前都为之失色。即使是象征着爱与美的阿芙洛狄忒都对其一见倾心,然而阿多尼斯却并不打算对他的仰慕者做任何回应。用情至深的阿芙洛狄忒便用法力控制了他的行动,向他倾诉恋爱的奇妙,但阿多尼斯始终不为所动,更显出急欲摆脱她的神色。阿芙洛狄忒用尽一切甜言蜜语,且愿意给予很多条件,阿多尼斯最后却只用轻视的眼神望着爱神,令她大受刺激,晕倒地上。
再那之后阿多尼斯有点内疚,希望得到她的原谅,故此耐心等候阿芙洛狄忒苏醒。爱神醒来后,仍没有停止对阿多尼斯的说服,但依然受到拒绝。爱神突然有个预感,阿多尼斯会遭遇不测,遂劝他不要冒险去打猎,让她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但阿多尼斯并不相信,结果他真的于翌晨打猎时,被箭猪咬死,滴滴鲜血化为鲜艳的红玫瑰。爱神赶到时,见爱郎已死,不禁悲恸欲绝;伤心之余,诅咒世间男女的爱情,永远渗有猜疑、恐惧及悲痛。
“是个很凄美的故事。”阿不思讲述完他所知道的一切后叹息道。
“如果你是阿芙洛狄忒,你会怎么做?”凯厄斯问道。
阿不思有些困惑,他思考了几分钟,努力设想出所有的可能,但似乎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达到圆满结局。“如果我是阿芙洛狄忒的话…”阿不思仍有些举棋不定。
“我大概会在阿多尼斯对我转身之前就选择离去。”阿不思艰难选出了唯一一个看上去没有伤害的方案。“如果一切都不曾开始,也就不会有最后的悲剧了。”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凯厄斯说,“但若没有见到阿多尼斯,自傲的爱神便永远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臣服在爱情之下,她又怎么会在阿多尼斯转身前先行退场。”
凯厄斯的话十分有道理,阿不思无从辩驳,于是把这个难题又抛了回去。“那如果是你呢,你是爱神你会怎么做?”
“我会把阿多尼斯囚禁在身边,如果爱神真的想护他周全,就不该任由他离开自己身边。女人就是忍不住优柔寡断。”凯厄斯说道。
“听起来未免太不尊重人了。”阿不思摇摇头。
“只是个设想罢了。”凯厄斯笑着说道。
这已经是今晚凯厄斯第三次笑了,“你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阿不思说。“是的。”凯厄斯爽快承认,却从阿不思的身上走到他面前,斗篷随着他的蹲下从阿不思的肩膀悄然滑落。凯厄斯张嘴咬住阿不思的衬衫,往外轻轻一扯,白色的布料直接被撕开,露出了阿不思光滑紧致的胸膛和白皙单薄的肩膀。
“因为我很庆幸,我不是爱神,而你也不是阿多尼斯。”凯厄斯冰冷的嘴唇贴上阿不思的肌肤,后者的身上顿时浮起了一片颗粒。阿不思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对方坚硬的双臂牢牢锁在了怀里。等凯厄斯吻到少年下巴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鼻尖,凯厄斯睁开双眼,才发现那并非雨水,而是阿不思的眼泪。
“怎么了?”他伸出手指,将眼泪送入口中。夜色隐去了他眼中的鲜红,海水又为其覆上一层蓝色雾气。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阿不思的脸涨得如同他的发色那样红,他低声急促喘气,眼神里却已经透露出意乱情迷。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凯厄斯突然将手伸进阿不思头上的红云中,狠狠吻上了阿不思的嘴唇。
阿不思大睁着眼睛,感受着对方的舌头在自己的口中侵城掠地,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事情都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他听见礁石在凯厄斯的手下渐渐碎裂,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面前的人,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下一秒,礁石被在凯厄斯巨大的力气下被直接掰成了两半,沉浸在欲望里的两个人就这样滑进了身下的蓝色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