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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千禧之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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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只用了半小时就将阿不思哄好了?”医疗室中,阿伯纳西正顶着两个熊猫眼躺在病床上,被打断了的那条腿用绷带捆着吊到半空。看到盖勒特点头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挨这顿打?”
“因为你蠢。”坐在床沿的盖勒特斜睨了他一眼,若不是对面此时伤的太重,几乎被裹成一个粽子,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再暴揍他一顿。
受到身体和精神双重打击的阿伯纳西当即哀嚎起来,“盖勒特你够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替你挡下那群女生。”他痛心疾首地猛锤胸口,胡乱撕扯着身上的绷带,“我不活了!都别拦我,让我去死!”
“毛病。”
看到转身欲走的盖勒特,阿伯纳西瞬间收回了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趁他还没彻底站直后抢先揪住了他宽袍的衣尾,“我说你就不能配合一点吗?”
“不能。”盖勒特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要是想演戏的话,我可以帮你邀请文达过来。”他再次将阿伯纳西从头到尾端详了一遍,“相信你们一定能配合出郎情妾意的精彩戏码。”
“没有受过伤的人,才会讥笑别人身上的伤痕!”阿伯纳西抑扬顿挫地念出戏文里的台词,还有模有样的抬起尚能行动的那只胳膊,假装优雅地摸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你够了......”对于他的智障行为,盖勒特选择无语扶额,“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戏这么多……”
“还不都是因为你。”阿伯纳西仰天长叹,“我这个伤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肯定没法去看你们的比赛现场了。”提到比赛,他忽然来了劲,两眼发光地问,“话说第二场比赛你有把握没有?”
“不确定,但看起来没什么优势。”盖勒特说,“反正也无所谓,大不了让阿不思赢一局好了。”
“喂喂喂!”阿伯纳西不满道,“哪有你这样把比赛当成哄恋人的手段的。教授平日里可不是这样教我们的。”
对待任何事都要保持严谨虔诚的态度,不可以感情用事。这是米迦勒在给他们上第一课时就名言的真理。
“阿不思除外。”盖勒特挑起自己金色的眉毛,“我只为他一人作弊。”他说完,没有再给阿伯纳西反驳抱怨的机会,一个优雅的滑步便潇洒离开了医疗室,剩下阿伯纳西一人躺在病床上目瞪口呆。
“天父在上!”阿伯纳西恶狠狠地说,“虐人是犯法的!”
*
但比赛的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按照规则,三位勇士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通知前往拯救困于湖底的、他们心中最在意的人,于是在比赛当日,只有文达一人准时来到了湖边的跳台上。
“想出这规则的人一定是个天才。”直到比赛结束,盖勒特带着阿不思飞到离原动天很远的地方后,还是会被早上的那一幕笑的半死。
“别这么说。”阿不思并不在意比赛的输赢,但觉得盖勒特这样说难免会有些无礼,“他们也没有想到参赛者会成为恋人。”
“看来下一届的规则得改一改了。”盖勒特笑嘻嘻地说,“我说的没错吧,阿尔,规则之所以制定出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歪理。”阿不思轻轻锤向盖勒特腰间,知道自己狡辩不过,便岔开了话题,“今天要带我去哪?神神秘秘的,之前问你也不说。”
这时两人已经飞下了月球天,像上次那样,盖勒特找到一处无人的平地,为他们换上和人类差不多的装束,阿不思感觉到地球的气温和上一次相比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现在地球已经到夏末了,晚上还会更凉一点。”盖勒特替阿不思整理了一下衬衫外面的针织马甲,随即又忽然笑道,“哎,其实也不用收拾,反正等会也会弄乱的。”
他这话里实在包含了大量的信息,阿不思脚下踉跄了一下,“你什……什么意思。”
“啊?”盖勒特被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有些发蒙,看到阿不思羞红的脸颊和不停绞着袖口的手指后,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在担忧什么,当即笑的差点直不起腰。“不是,阿尔,你想岔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想带你去一趟游乐场而已。”
阿不思被他的过激反应弄得很不好意思,急忙顺着盖勒特的解释撇开话题,“游乐场?”
“啊。”盖勒特拍了拍脑袋,“你在天国肯定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不过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度过终生难忘的一天。”
看着金发少年脸上狡黠的坏笑,阿不思心里一阵发毛,不由得在风中打了个哆嗦。
等待他们站在完全望不到头的过山车起点处,听着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尖叫声时,阿不思心里的担忧更重了几分,“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被安置进座椅中的盖勒特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忧色,他口中无比轻松地哼着不久前创作的摇滚歌曲,顺带把一颗柠檬雪宝塞进了阿不思嘴里。“打个赌,阿尔。我敢肯定你没法让自己灵体全程待在肉身里。”
天使生来就不同于人间的凡夫俗子,在天国,控制他们思想与行动的是拥有神格的灵体,但凡间的烟火气太浓,虽然不会像地狱里的瘴气那样造成太大的伤害,却会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沉重,如果法力不够,是很有可能在无意识间从肉身中脱离出人体的。
但阿不思并不是法力微弱的低阶天使,他对盖勒特类似挑衅的话语表示了否定,笃定地说,“那不可能,我一向很有定力的。”
“不如这样。”盖勒特大咧咧地搂过阿不思的肩膀,“你要是脱离一次,就算欠我一个吻,怎么样?”
“成交。”阿不思捏了捏对方的手指,“我保证咱们只需要测试一次。”
“那我拭——目——以——待。”盖勒特意味深长地笑着,紧接着体验开始的铃声在他们耳边响起。
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阿不思只记得自己一声尖叫后,再睁眼就已经飘在了半空中。他五官扭曲得看向在车道间如风般穿梭的过山车,看向坐在第一排大笑的盖勒特,还有他身边自己仿佛沉睡过去的躯体。
被戏弄的挫败感在瞬间侵蚀了他的灵魂。
第三十四次尝试后,阿不思终于努力撑到了过山车到达终点的那一秒,而身边的盖勒特已经笑到都站不起来了。
这人是魔鬼吗?
“好了,挑战成功。”阿不思像一只炸毛的凤凰跳下座位,脚不沾地地离开了排队的高台。“这太糟糕了,我再也不想来游乐园了。”
不要说再来,现在他只要一想到“游乐园”这个词组,胃里就会翻江倒海地恶心。难怪盖勒特在上车前不让自己吃任何食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我觉得很好玩啊!”盖勒特捋了把挡住他笑容的金发,“而且还很赚,这下你可欠我三十三个吻呢。”
“所以呢?”阿不思轻哼了一声,“第三十四次是我赢了,你要补偿我什么?”
他是不再指望能从盖勒特口中听到什么好坏了,不想对方却又忽然很温柔地牵起自己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补偿你一个很美的夜。”
*
巨大的摩天轮悬于头顶,迷离的灯光照在脸上,为那清隽的面庞染上一抹温柔的醉意。“这个叫伦敦眼,不过我更喜欢它另一个名字——千禧之轮。”
“千禧年总会有奇迹发生。” 就像他的母亲,就是在千禧年的天国之战中扬名九天,就像他的父亲,就是在天国之战后的第二个千禧年里遇见了母亲。
新一轮的转动在机械运转之间缓缓开始,阿不思将看上去如同微醺的脸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他这样做不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地欣赏窗外的夜景,只是不想让这封闭座舱里的气氛过于微妙。
天父在上,他还是第一次和盖勒特单独待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啊!
“喜欢吗?阿尔。”偏偏盖勒特这时还走过来揽住自己的腰,阿不思觉得自己肌肤的温度已经够把玻璃烧化了。
“喜欢。”他的声音比蚊蚋还要低。
“第一次站在这的时候,是父亲瞒着母亲偷偷带我溜出来的,在我五岁的时候。”盖勒特把脸埋进阿不思的颈窝中,唇齿间的气息羽翼般扫过后者的锁骨。“后来我们离开了霍格沃兹,他再也没有带我来过人间。每当我看见他和母亲并肩而立在纽蒙迦德的高台上时,我真的好嫉妒。”他的声音渐渐沙哑到让人难过。
“我太孤独了,阿尔,在遇见你之前。”
虽然阿不思一向都很善解人意,但毕竟也只是十八岁的少年,他绞尽脑汁,却只觉得脑中空空如也,竟想不出一个安慰的字眼来。“以后你不会再孤独了,会有我陪在你身边。”
“真的吗?”
“真的。”
盖勒特虚搂着的小臂骤然收紧,细密的吻急促落在阿不思那截玉色的脖子上,透过窗户的倒影,他那幅动情的模样真真切切地落进自己眼睛里,比自己熔岩似的红发还要灼热。
他在自己的脖子上灼下一簇簇绯红的烙印,阿不思感觉自己的双腿化作了一团无力的云,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倒向盖勒特的怀里。
“我爱你。”彼时阿不思尚不了解这三个字当中包含着如何磅礴的力量和沉重的厚度,但这是他唯一想要对盖勒特说的。
在虚脱的边缘,有一滴轻若无物的泪滑进了他锁骨的浅沟中,“我也爱你。”盖勒特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回荡在耳边,阿不思讶异地抬起头,却看见无数硕大的烟花猝然绽放在眼前。
那是覆盖了整片天际的火树银花,如雨般落往人间,带着摧枯拉朽的震撼,坠入眼底,却只剩下暖色的温柔。
“是你叫人做的?”阿不思把手覆在窗户上,生怕自己错过了哪怕一秒钟的绚烂。
“嗯,谁让我输给你了。”明明知道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心里依然忍不住雀跃,“果然很美。”红发少年盈盈一笑,眼中星河宛转。
“你愿意……”看到阿不思回头,盖勒特顿了一顿,“再给我一个吻吗?”
“当然愿意。”阿不思笑着搂上他的脖子。
真该死!盖勒特却在心里怪怨起自己,他原本想问的是,他愿不愿意嫁给他。
可他手里却没有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