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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红白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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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伦敦,凌晨一点半。
盖勒特温柔抚摸着身旁已经沉沉睡去的阿不思,红发少年似乎被刚刚的情/事折腾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现在正无比安静地躺在凌乱不堪的床单上,犹如午夜栖息在树梢上的白色知更鸟。
上一次与他这样耳鬓厮磨是什么时候来着,盖勒特眯起眼睛思考,这并未花费太多时间,毕竟与阿不思经历过得所有事情都是如此刻骨铭心。
但那确实已经过去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盖勒特都没有机会再与阿不思亲近过一次,或者说是他自己亲手放弃了往后的所有机会。
好在现在阿不思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还附赠了一个可爱的妹妹。想到曾经因为自己引发的那场意外而死去的安娜又重新变回活泼可爱的样子,盖勒特心里就顿觉无比欣慰。一开始他还很抗拒和与阿不思以外的人一起生活,现在却觉得,家里多一个小姑娘也挺不错。
当然,只多出一个就够了。
窗外的那只猫似乎已经离开很久,盖勒特起身披上外套,悄悄走出余温未散的卧室,去到房子外面的街道上。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暗巷,巷子那头是一所正在规划的小区。这个时间段,不管这儿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盖勒特很满意自己挑的这个地方。
“出来吧,还是说你想一直当个缩头乌龟。”盖勒特将身上的外套扔到角落,不以为然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说道。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能听见。
黑暗中,盖勒特听见了一点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轻到就像是一只鸟落在枝头,若不是此时四下无人又正值深夜,也许自己根本都不会察觉。盖勒特转过身,几码之外,就站着今天晚上偷窥他与阿不思的人,只不过那人的脸被遮挡在了斗篷之下,看不出样貌。
两人就这样站着静默了很久。
“怎么,还要我亲自过来帮你摘兜帽吗?”盖勒特冷笑,手已经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有一只还没来得及送给阿不思的钢笔,现在看来正适合用来和面前这个“偷窥狂”打一架。
黑袍里的人依然没说话,却真的慢慢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将自己的脸完整地呈现在盖勒特面前。
盖勒特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原地。
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盖勒特先是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服用过复方汤剂或者精通变身术的巫师,尽管此刻自己已经变成一个麻瓜,但盖勒特还是坚信巫师世界的存在。
然而在仔细端详过那人的面貌后,盖勒特必须得承认,那确实就是他本来的样子。虽然对方五官乍一看就和自己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却不难发现远比自己要精致许多,就好像拉斐尔画笔下的天使。他的金发也不像盖勒特那样总是卷翘着,而是如同绸缎披在耳后,泛着一丝清浅的银光。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那双红色的眼瞳,这也是这人与盖勒特一眼便能看出的不同。那两只红色的眼睛里裹挟着巨大的悲哀,如同深冬的冰霜包裹住周围的一切,又在触碰到盖勒特的那刻卷起一阵浪花,将那股忧郁原路打回到自己身上。
像极了格林德沃死去那晚挂在纽蒙迦德上空的血月。
盖勒特极度吃惊,但他反而选择用沉默来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
现在看来,阿不思这些天时不时看向自己的那种或心虚或懊悔的眼神就能说得通了。盖勒特现在觉得身体里有一百只火蜥蜴同时爆炸,他不是没想过在没有自己的十八年里阿不思会和别的男人有过交集,但万万没预料到却是被这个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样的冒牌货给捷足先登了。
凭什么!这个冒牌货凭什么披着自己的皮去诱惑他的阿尔!
被无边怒火点燃的盖勒特朝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冲过去,虽然现在这具年轻的身体对他来说还不能完全驾驭自如,但从前在德姆斯特朗学会的格斗术,盖勒特可是一刻都没忘过。
要知道,他曾经可是赤手空拳战胜了拿着魔杖且十分强大的生父。
只不过事情还是出乎了盖勒特的意料,那个与自己有着同样皮相的“怪物”竟也是如此强大,虽然他的身体看起来要单薄很多,但反应速度和力气却丝毫不输盖勒特。不过从他无法抑制的低吟中不难看出,此人身上还带着伤。
这简直是老天在帮盖勒特。金色大鸟扑腾着翅膀从敌人的背后翻身飞过,迅速抽出腰间已经摘了笔套的钢笔,狠狠插进那人的眼睛里后再死命往外撕拉。
“你这胆敢冒充我的杂种!”
去死吧!
*
月光穿过云层浸润在暗巷的深墙上,沿着灰色的砖瓦一路漫下来,将紧贴在墙上的盖勒特的轮廓刻画得也如月色一样朦胧美好。
一口血沫从喉咙里咳出来,盖勒特在心里暗自咒骂。
这个对手根本就是在作弊!他甚至根本就不是人!
“冒充你的杂种?”凯厄斯一字一顿地说着,盖勒特说出的这句话让他气到了极致,连掐着金发少年的那只手都气到止不住地颤抖。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凯厄斯的尖牙在月色下折射出一点星光。
“哈哈哈哈哈哈。”盖勒特仰头朝天大笑着,嘲讽的目光里充满狠戾。“真是抱歉,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
“不过我猜,你肯定知道我是谁。”
对方猛然一松的手等于是在肯定盖勒特的猜测。
“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最好对我客气点。”盖勒特不紧不慢地说着,虽然现在凯厄斯仍掐着自己的脖子,但他却丝毫没在怕。盖勒特身上的衬衫因为方才的打斗已经被撕扯开,露出了里面的肌肤和深深浅浅的吻痕。“要不等会阿尔来了,你可就没解释的余地了。”
凯厄斯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断在眼睛里的那一节钢笔,没用多大力气就将笔拔了出来。“怎么?你刚刚不也是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吗?这会倒是怕死了?”凯厄斯把钢笔握在手里捏成粉末,受伤的眼睛正在月光下开始慢慢愈合。
“杀你?”盖勒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紧接着从嘴里发出一串夸张可怖的笑声。“我为什么要杀你啊?冒牌货!这世上最想杀你的人恐怕就是你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
“哼。”盖勒特从鼻子里哼出不屑的一声。“你知道阿不思爱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才想杀我。但你杀了我又能怎样呢?你除了让阿尔心碎怎么好处也捞不着。”
“你恨不得有人能杀了你,好让你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可惜了,阿尔根本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你以为他会为你哀悼吗?”
“他和我一样,甚至都懒得看你一眼。”
凯厄斯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盖勒特说出的话的真实性。“你错了。”良久,他开口说道。“阿不思,他是爱着我的。如果你知道,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你就会相信,他是爱我的。”
尽管那些经历曾让阿不思心碎,也让凯厄斯自己心碎。
盖勒特眼睛朝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实话告诉你吧,吸血鬼。我还真不介意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有的话我说了你也听不懂,我懒得白费口舌。”
“但我还是要同你讲,我和阿尔才是这世间举世无双的一对,我们生来便是为了互相成就。而你呢?你能成就阿尔什么?成就他变作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吸血生物吗?”
盖勒特的话就像是一把长矛刺穿了凯厄斯的身体。与此同时,一阵塑料撞击地面的声响从巷子口传来,两个少年都不约而同地往外望去。
不远处的巷口,阿不思正怔怔地站在那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看到的画面时,凯厄斯就已经松开了掐着盖勒特的那只手,迅速将自己的身体和尚未愈合如初的眼睛隐入黑暗的墙角下。
果真如盖勒特所说,阿不思确实没看凯厄斯一眼,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墙下受伤的少年,脚步甚至还有些踉跄。
可他不知道凯厄斯也同样受着伤。
“没事吧,盖尔。”阿不思蹲下身子,小心将盖勒特的胳膊架到肩膀上,扶着他站起来。
“还好你来的及时。”盖勒特坏笑着倚在红发少年身上。“再晚那么一会,你就只剩给我哭坟的份了。”
在确保盖勒特安然无恙后,阿不思总算是想起还站在墙脚的凯厄斯。“你明明承诺过,要还我自由。”
他的眼神是如此冷静,如此疏离,好像自己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凯厄斯看向月光下的红发少年,曾经他们也拥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但现在,他的红发少年已经是别人的了。
“你也承诺过,要嫁给我。”
凯厄斯知道这句话一定会伤害到阿不思,但他不得不将它说出来。他只想让阿不思记起,自己也曾与他相爱。
然而,事情总是能出乎自己意料。
阿不思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盖勒特,生怕对方会因为凯厄斯的一言之词而生气。“你明明知道,那只是个误会。”阿不思低下头,始终没再看往凯厄斯的方向。
只是个……误会?
“我从没忘记过你给我取的名字。”阿不思又开口说。
“我也没对你说过我爱你。”
现世报!真是现世报!
*
“如果……”凯厄斯的嘴巴张了张。
如果他不能让你快乐,记得回来找我。
但他终究没将这句话讲出来。如果格林德沃不能让阿不思快乐,难道自己就能让阿不思快乐吗?
至少格林德沃还是个正常人,还能和阿不思一起,手牵着手在阳光下散步。
起雾了,凯厄斯长长的睫毛下凝结出几滴雾水。他重新带上斗篷的兜帽,不想让盖勒特看见自己落寞的样子。像一只落单的乌鸦,凯厄斯扬起斗篷的衣摆,翻飞出围墙之外。
阿不思总算是松了口气。“我们回家吧。”他牵起盖勒特的手,却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冰冷。少年的眼眶变得有些酸涩潮湿。“对不起。”一滴泪从阿不思眼中坠逝。
“没关系。”盖勒特突然将少年紧紧搂入怀中。“我爱你,阿尔。”
上一世,他还从未对阿不思说过这三句话。盖勒特是如此固执地执着于自己的预言,从前他对阿不思说这三个字,是怕他打败他。后来他不对阿不思说这三个字,是因为预言成了真,阿不思原来真的舍得打败他。
现在盖勒特失去了他预言的能力,却反倒明白过来自己是多么深爱着自己的红发少年。
眼泪如潮水般从阿不思的眼中奔涌而出。“我也爱你。”阿不思似乎是对着盖勒特说,又似乎是对着自己说。
“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