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客栈》鸿雁来宾

3、此夜难眠

　　戚景和回了房间。房间中央的棺材还是静静地摆在那里。
　　推开棺材，少女的容貌如花，面未施粉而白，唇未点绛而赤，眉未描墨而黛，仿佛刚睡着一般，完全不似沉睡已久的病人。
　　“妹妹......”戚景和看着戚茗春，长叹一口气。“妹妹，马上，我就能治好你了。”
　　盖上棺材，戚景和坐在桌前。茶水已凉，红烛微跃。他用绢布擦着刀面，回忆过去。半响，长叹一口气。

　　薛鹤物色好了自己要用的木材，砍了回去。路过大堂的时候，就听见戚景和沙哑的声音。
　　“护院，我们客栈哪里需要护院。哼。”薛鹤想道。
　　他在自己屋子里拼起了算盘。“还好算珠没散完，不然我得被老板娘骂死。”
　　薛鹤表面上不在意戚景和的出现，但做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暴躁地放下了工具。
　　“哼，我没去找他，他还找上门来了。当年的仇我一定要报。老师佑我。”

　　数年前。不管是戚景和还是薛鹤都是春风小筑主人的学生。春风小筑的主人，也就是他们的老师，谢东缘。谢东缘是一个十分心善的人，他因前朝暴政，不欲与贪官腐吏同流合污，便辞官回乡，做起了教书育人的先生。他不仅教书育人，还收养了一些孤儿，教他们识字。薛鹤是他收养的孤儿之一，而戚景和是他的学生。
　　薛、戚二人当年关系极好。薛鹤从不对戚景和脸上的疤有异样的眼光，因此二人成了好友。策马同游，踏花寻诗，饮酒宴客，快意恩仇，好不快活。
　　可一切都在五年前终结。
　　五年前的那天，薛鹤有事外出，戚景和也早因家中有事而回去了。那天傍晚，残阳似血。薛鹤回到春风小筑的时候，已遍地是血。小筑的大门没关严，薛鹤看着门口的血迹有着不详的预感。
　　推门而入。本该回家的戚景和却出现在了这里。他提着刀，刀上还在滴血。而他的对面，谢东缘刚刚倒下，血花溅起在他的身上。他听到门开的声音，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还有未擦干的血迹。
　　薛鹤的眼眶红的可怕，气血一阵翻涌。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戚景和，但还是冲了上去。“戚景和！”
　　“没了。都没了。”戚景和呆呆地站在那里。
　　薛鹤也没想到他会打到戚景和。戚景和摔倒在了血泊里，刀掉在一旁。薛鹤想去捡起刀来，却被戚景和抢先了一步。看着戚景和神情木讷，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薛鹤冷汗冒出。他摸到口袋里还有防身用的石灰粉，便心一横，撒了出去。
　　戚景和呛了一口石灰粉，嗓子灼烧的疼，咳嗽了几声，嗓子里充满血腥味。他反射性地一脚踢出，薛鹤被踢飞出去，直接把门砸坏，掉到了院子外，昏迷过去。
　　待到薛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房子——那里已经被戚景和放火烧了，只留下了灰烬。不过烧尽的不仅仅是春风小筑过去的繁华，还有薛鹤和戚景和二人过去的情谊。
　　“啊——”薛鹤压抑着怒吼，起身进了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除却灰烬，一切全无。老师最爱的九子兰没了，师弟们亲手做的各种工具没了，师妹们的书画与刺绣没了......连同他们的尸骨一起不见。
　　薛鹤流下血泪。
　　他昏昏沉沉了数日，被仇恨充斥的他却愈发冷静。他先给尸骨无存的同门们在后山上立了碑。此后的两年里，薛鹤一面悄悄地给有家人的同门家中送去钱财，另一面又打听着戚景和的下落。
　　他在某日被人打劫，差点被杀害的时候被三流客栈的老板娘救下。于是跟着老板娘做帐房先生，同时又跟着习武。直到现在，三年过去了。薛鹤本以为没有报仇的机会了，没想到戚景和却来了这三流客栈。
　　可是他什么时候背着一副棺材？也罢，这不影响我报仇。薛鹤想道此处，但见戚景和的屋中灯火犹亮，小声咒骂一句，便去休息。

　　此刻的戚景和也回忆了过去在春风小筑的日子。他长叹一口气，也熄灯睡去。

　　纪瑾瑜在饭后直接被元家兄弟二人带去了房间复习功课。等到他回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元家兄弟的屋子离纪瑾瑜的住处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是今晚月色尚好，所以没有提灯。
　　“嗯？”纪瑾瑜觉得眼前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飘过。揉了揉眼睛，好像是幻觉。
　　又走了几步，他眼角余光瞥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差点惊叫出声。白色的衣角很快消失了。纪瑾瑜按捺住自己的恐惧，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回头，也是空空如也。他像话本中的一样抬头看了一眼，也是什么都没有。
　　“幻觉，都是幻觉。”纪瑾瑜自我安慰道。他飞快地跑回屋，关上门，蒙上被子，瑟瑟发抖。这动作无比连贯，一气呵成。
　　“没有鬼，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嗯。”
　　所以受到惊吓的纪瑾瑜，做噩梦了。
　　梦中，有冲天的火光，有满地的血色，有哀声动天地，有杀伐震日月。
　　“走！瑜儿快走！快走啊！”
　　女人被人一刀捅破心脏，血仿佛溅到了他的身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瑜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女人笑意吟吟地和他一起坐着秋千，垂柳模糊了她的身影。
　　两幅画面交叉重叠，让纪瑾瑜头痛欲裂。
　　“娘！”
　　纪瑾瑜惊醒，身上冷汗淋淋。
　　此时天边亮起微光。

　　老板娘起的很早，这才寅时。也就是，才三点过。不过具体过了多少呢，是一个小时，也就是四点左右。
　　老板娘坐在窗边，窗外昏沉的光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卯时刚过，姜明志就出来准备早饭。因为他和老板娘一样，对早饭的态度极为认真，便提前一个时辰起来熬粥备菜。
　　可今天不同于以往的是，今天的厨子炸毛了。
　　“哪个瓜娃子到厨房偷吃的！”吼声动天地，让人差点以为他去偷学了狮吼功似的。

作者有话说

　　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