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吾》吾念吾

12、最后的无知

　　我喜欢音乐，音乐总是把我带到不同的场景中去，我喜欢文学小说，读不懂也能陪着主人公经历他们的经历。我喜欢运动，什么运动都可以，只要跑起来我就觉得很多东西被扔到身后去了。我喜欢篮球运动员，他们往往出身贫民ku，但却能成就伟大。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故事的时候，我就备受鼓舞，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也能成为万众曙目，闪着光的人。
　　“怎么样，我写的不错吧”念吾得意洋洋的向小溪炫耀自己的作文。
　　“首先，窟，一个宝盖头，一个尸体的尸，下面一个出去的出。第二，是万众瞩目，不是曙光的曙。最后，你这个文笔真是对不起村上春树，对不起狄更斯。搞的跟小学作文一样”小溪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拿着作文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切，那你来，我看看你这个当代大文豪能写的多深刻”
　　“听着”
　　我沉迷与世界各国的音乐，雀跃的音符与律动传达当地的文化与习俗。要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一段歌词都按耐不住的想和听众达成一致。如果说还有什么艺术形式比音乐还神奇，那就不得不提文学作品，无论是怎样离奇的、魔幻的作品，只要你放下自我，就能跟随主人公去经历不同的人生。音乐与文学能带你逃离现实的桎梏与痛苦，竞技体育却能用最鼓舞人心的方式告诉你，勇敢面对一切苦难，你就能成就伟大。

　　“操，你太假了。登峰造极的假。”念吾不太明白具体的差别在哪，但这一套一套的词句还真的挺厉害，是老师会喜欢的那一卦。
　　“我为你炉火纯青的假惺惺鼓掌。”
　　“滚，不是我写的好，是你写的太差，一段话里300个我，565个喜欢。708个错别字。每次逼着你看书，你都不认真。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那你成绩是不是特别好啊？是不是真的只要成绩好大家都喜欢你啊？”
　　念吾挑着眉调皮地向小溪倒去，对小溪的说教表示不耐烦。
　　“你别躺大腿，往下一点，痒。我成绩中下，我一个人看书，学习效果更好。人太多的地方我就没法好好学习，教室和家里都太吵了，我害怕。”
　　“是吧，我也是这样觉得，怎么总有人在说话啊，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有时候真想把他们的嘴巴封起来。第一个我就封我妈的嘴，她说话好伤人。听着我就来气”
　　“心净就不会觉得吵了”小溪是个很复杂的孩子。
　　“放屁，明明就是噪音要我心静，明明30度的气温，要我自然凉，嗓门大打扰我就应该停止，我热就应该吹空调。”念吾说起就激动，蹭的一下从小溪腿上坐起。
　　“你这是以自我为中心，有没有可能只有你觉得吵，只有你觉得热呢？”小溪看着念吾以挑衅的语气回敬。
　　“可他妈扯吧，那为什么别人觉得不吵就不应该小声说话。还有，夏天不开空调就是为了省钱，能理解大人是舍不得，但别给我找冠什么堂皇的理由。反过来怪我们体质热的人。同样是中心，为什么不以我，要以别人。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读书啊！冠冕堂皇！！！”小溪也提高嗓门。
　　“我那是一时激动，突然忘了。凶什么凶，本王上课很认真的，就是听不懂有什么办法。”说到上课，念吾就卸了劲，越说越小声又悻悻的躺回小溪的腿。
　　“我知道对你来说，要认真读书很难。但是你就再认真一点点，一丝丝，好不好”要说学习，老师的苦口婆心只被学生们厌烦。
　　“在动物大迁徙的时候斑马在最前面，角马中间，羚羊在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念吾瞪着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他最近很喜欢动物，各种各样的动物。尤其对野生动物有独特的感情，念吾觉得自己应该就是野生小孩。
　　“这个队伍的顺序与他们的食谱有关，斑马在前，是因为他们喜欢吃长得较高，比较干的一些草类；角马居中，是因为角马喜欢吃一些稍高、稍青的一些草类；而羚羊顿后，是因为羚羊矮小，只吃一些地面上刚发出的嫩芽草类。
　　“这也太神奇了吧”
　　“可是他们不会说话啊，那斑马怎么知道自己要先走，羚羊怎么知道要最后走”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念吾的问题更多。
　　“我也不懂！所以你好好读书教我啊！”
　　“还有，你不是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你妈很好，唯独对你不好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彻底勾起了念吾的好奇心。
　　“因为痛苦的事情不能和外人说，会成为笑柄。也不能给孩子说，孩子还小，可痛苦是藏不了的。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妈妈想让你感受到她的痛苦，只是我们都不肯安静下来感受别人，然后粗暴的归结于脾气不好。”
　　“操，我懂了。那我常常觉得我要被逼疯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妈也是这么感觉的”
　　“对”
　　“那我也觉得心里有一股力量，有时候就想打人。就是我妈打我的原因？
　　“应该是”
　　“你确定吗？”
　　“不确定，那天我在书店选书的时候随手翻了一本，上面有个词是专门解释这个的。后来我自己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是想不起来书名和作者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多看一眼啊！”念吾语气里略带责备
　　“我也想啊！当时不方便。”
　　“买个书有什么不方. . . . . . .”念吾话还没说完，小溪的疑问句又向念吾砸来。
　　“对了，你妈什么时候回来？”难的张玉兰在晚上9点都没回家
　　“不知道，要不要看会电视，这个时候隋唐英雄传还在播”
　　“你去阳台那看着大门口，看到我妈回来你就喊一声”
　　念吾才不管小溪在背后咬牙切齿，捶胸顿足。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就想到看电视。今晚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勾起他的好奇心，驱使他有动力好好学习，没想到真正能吸引他的居然只有电视，小溪简直气的俩眼发黑，大脑发白。打开电视，湖南卫视放的是一起来看流星雨。也是当下最火的电视剧，隋唐这种03年的老电视剧只有青海卫视还在不停的重播。念吾才察觉不到她又生气又失望，小溪只能去窗台坐着紧咬嘴皮恶狠狠的盯着躺在沙发上的他，顺便“盯梢”。
　　十月中旬的天渐渐微凉。想来好笑，大人们总是害怕孩子们着凉，孩子们呢是真的感受不到冷的。小溪穿了件灰色的短袖，下身就穿条内裤坐在窗台上东张西望，念吾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洗的褪色的深绿色毯子。
　　一个孩子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视，一个孩子在阳台上神情扭曲。全然不知张玉兰已经上了楼。恐怖的低压已经从一楼上到了三楼，张玉兰在门口慌乱的擦掉眼眶边的眼泪，这样的夜晚得要多做几个深呼吸才能回家。
　　“几点钟了，还在看，马上上楼。”
　　突然出现的母亲的声音吓得念吾条件反射一般手脚并用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暴风雨来了。
　　张玉兰一反往常，平时上个楼，为了叫亮路灯，一路汪汪汪，多远就能听见，吼念吾的时候那声音就跟练过狮吼功一眼，今天不仅上楼安静，还沉沉地低着头连骂孩子的声音都有丝有气无力。回想起来，俩母子的很多小习惯真是一模一样。都爱咧嘴笑，母亲的嘴边是克制，孩子的嘴边是恐惧。不开心的时候都爱低着头压着嗓子说话，母亲是逃避，孩子是愤怒。
　　“1、2、3，不要让我看到你。”
　　张玉兰不敢抬头看孩子，只怕孩子看出她刚哭过的眼眶。念吾不敢抬头看母亲，是那一瞬间念吾找不到任何借口解释小溪怎么会穿着内裤坐在他家阳台上，更糟糕的是他还光着上身。而且这也太冤了，他才刚下楼没有10分钟，前2分钟还是广告，这样被逮个正着，眼前的一切都无法解释，也不好解释。
　　念吾猜，母亲在隐忍不发作。不敢说话只好抱着毯子狼狈地往房间跑。上楼的瞬间，念吾用余光看了眼小溪。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窗台上颇有一种英勇赴死的悲壮感，念吾进房关门都不敢弄出声音。有种做贼心虚的恐慌。
　　念吾坐在地上靠着门偷听。意外的是母亲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再听，母亲端着杯子走向阳台关上了窗子，再听，有人上楼。念吾赶紧半蹲着朝坏了的门锁中的缝隙看过去，是小溪，母亲还在沙发上看电视。念吾轻轻打开门。
　　“闭嘴别说话，自己想”
　　“我妈怎么不跟你说话？”念吾惊魂未定。
　　“听不懂人话吗？”小溪低着头压着嗓子。念吾不敢再说话，只是看着小溪拉开被子气呼呼的把头藏在被子里，弓着腰不停的捶打床，不停的捶。
　　当念吾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的觉，能回想起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小溪在被子里打床，而小溪也不知道去哪了，母亲在沙发上躺着。
　　未来的一个星期，今天的每个细节都会被反复提起。而现在是清晨的7点20，即将到来的洗漱十分钟，就是念吾15年岁月里的最后“无知”时间。
　　念吾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是没长胡子。连青春痘都没有，昨晚担惊受怕，今天得早点去抄作业。茶几上放了5块钱，念吾拿了钱悄悄的关上门，走前回头看了眼钟，刚刚好，7点30。他的绝技是“飞”下楼梯，三楼要不了一分钟。
　　还没走进清晨雾蒙蒙的大地，小溪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你想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