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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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盼儿出了小食街，掉头往西肆走着，时不时想起来了，才啃一啃手里冷掉的烤青蛙。看着这烤青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卖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明明自己一片好心，可阿顺却别有用心。
原来阿顺对卫喜早就暗生情愫，今日其实是想让聂盼儿带她去西肆最有名的香囊铺子——邓家铺，给卫喜挑个香囊，再顺便给聂盼儿买口吃的。
聂盼儿如梦初醒，她就说阿顺今日怎么这么热情，不仅要请她吃东西，还硬要拉她到这耗银子的地方来，结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心里之人也。
聂盼儿今天算是明白了，女人的脑子一旦有了男人就再没了女人，她以后可万万不能这样。
她一路走着一路晃着青蛙腿，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一家家的铺子上，想起这西肆的铺子中，还有不少是高家的小铺。
西肆的铺子户户分明，每家铺子门口都有彩旗飘飘，卖的什么一目了然。聂盼儿出了小食街不远，来到一个行人来往颇多的街口，绕过那些行走的小贩和发告帖的老太们，往一条宽敞少人的道走了去。
这条道商铺虽多，但都是些小户商铺，店门前的彩旗也没有刚刚那些大，加上道路宽敞，行人较少，看上去比其他道冷清了不少。不过这条道中有一家店铺十分显眼。
聂盼儿和阿顺刚走进此道，便看到不远处有一面绣着鸳鸯的大彩旗，旗下还有一个孩童般大小的香囊。那店的风格也与其他店铺不同。聂盼儿看不到门，只看得到两帘淡黄色的缎子垂在门前，一直到遮住地上的木阶。
两人走近，一张简约但精致的牌匾刻着“香兰雅室”四个大字，匾后垂下似门而非门的两席黄纱，两席黄纱上分别绣满了鸳鸯，门口成对放置着彩旗和那巨大的香囊。聂盼儿还未塌上台阶，就闻到一袭清新宜人的淡香，顿时觉得如沐春风。透过黄纱，聂盼儿隐隐约约看到一扇半开的木门。
“冷街道中，暗香帘后”这家店铺所在街道相对冷清，门前有两席帘子，且还有这么大的两个香囊立在门口，平日里下人与她闲聊时说的，想必就是这儿了。
“阿顺，我们到了。”说罢便踏上了台阶。
一只脚刚踏上去，却觉得有点不对，低头一看，发现脚下的木阶竟是镂空的，下面藏着一泓清水，养着成对的红尾鱼。
聂盼儿见的世面不少，见过的金屋银屋更是不少，但从没见过如此高雅有格调的屋子，完全不同于那些庸俗的富贵人家，酒肉店铺。
邓家铺子，是丹洲城里最有名的香囊铺，店主邓老头祖上八代都是做香囊的。聂盼儿知道丹洲有这么一家店，但之前从未来过，毕竟她到现在还没想过要送谁香囊。
不过快了。
聂盼儿看着脚底下悠悠游动的红尾鱼，
一步。
两步。
三步。
沁香袭来，飘纱撩起，仿佛要进入世外桃源。
她看鱼看得太痴迷，只顾低头走着，几步后眼前只有满面的鸳鸯。她掀起右边那席垂帘，双肩快要越过垂帘时，余光瞥见左侧垂帘也被掀起。
黄纱朦胧，暖风携香，出来的是一名男子，温润如玉，淡雅如风。聂盼儿隔着垂帘并未看清他的五官，但仍知道那男子长得十分俊美。
香兰雅室外，池鱼木阶上，两半鸳鸯，一对仙侣。不知道是香气摄人心魄，还是暖风烘人心动，两人隔着黄纱擦肩而过之时，她突然觉得那人似曾相似，心头一悸，欲上前留住那人。
但聂盼儿只是一只手掀起帘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静默良久，聂盼儿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阿顺低着头“咚！”地撞上了她，才醒过来。
“小姐。”阿顺摸着脑门忍痛地问到：“怎么不进去了？”
聂盼儿星眸一闪，回过头看着阿顺说到：“没事，只是这鱼太好看了。”说完小心翼翼地地移动视线，寻找那人的踪迹，可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此时的聂盼儿还未意识到，上次在厅堂上，她记住了一个人的笑。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男子掀起垂帘之时，隐隐约约看到一张乖巧精致的脸，觉得对方好似一人，不由得余光一瞥，隐约中看到一双含水星眸，心里竟泛起层层涟漪。正想仔细瞧瞧对方的模样时，却已经与那人错过。
出了邓家铺许久，男子还想着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却突然意识到他心中素来无波无痕，这次竟有些按耐不住，保持不了自己的心绪，觉得自己失了态。
他微微皱眉，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趴在树上呆呆望着他的可爱脸庞，顿时觉得云开雾散。
就在聂盼儿和阿顺兴高采烈地挑选着香囊时，一声怒斥，惊破了高家上下的安宁。
“胡闹！”高老爷神色一震，严酷逼人，一巴掌拍在书房的书案上，“当初她与墨家大公子情投意合，我们才与高府订了亲，如今她一句心意已变，说不嫁就不嫁？她拿这婚姻之事当儿戏吗！”
下人们从未见过老爷这般动怒，身子都随那书案一震，吓得动也不敢动。
“老爷，您先别气。”赵夫人眉头一紧，赶紧安抚到：“我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女孩子家家，面对婚姻大事，媛儿兴许是吓着了，待会我去找她谈谈。”
“你也别去找她了。”高老爷沉这着脸，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来人，把她叫去厅堂。我当面与她说。”
赵夫人眼珠一瞅，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高老爷脸上怒气未消，只能强作端庄，默默在心里祈祷。
她还纳闷，怎么媛儿也不乐意这门婚事了？
此时高媛正在后院练箭。她身着一袭黑色长裙，双眸尽显冷酷坚定。“咻”的一声，手中的箭离了弓，箭羽在力度十足的碰撞下颤动着，箭头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一丫鬟低头道：“大小姐，老爷要见您。”稍稍抬头，瞅了瞅四周，走近高媛，满脸祸事将临的小声说到：“大小姐，老爷他，动怒了。”
高媛看着靶上的红心，稍作沉思，应声答道：“嗯。”她知道父亲会不高兴，但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又毫不慌张说到：“知道了。”一脸从容的往厅堂里去。
高家上下都知道老爷动了怒，下人们都传大小姐看不上墨家大公子，不惜顶撞老爷，也要退婚。
“大小姐给老爷递了一封书信，老爷看了气得将书案都拍碎了！”
“大小姐要老爷退婚，老爷气得一掌劈开了书案！”
“大小姐移情别恋，老爷要在厅堂处置小姐呢！”
“大小姐在外面私会情郎，被老爷发现，于是破罐子破摔，要老爷退婚，这会子老爷气得说要拿出家规！”
“大小姐在外面私自嫁人，儿子都两岁了！老爷说要清理门户！”
一时高家上下气氛凝重，下人们纷纷避开厅堂，生怕殃及池鱼。
高老爷双目圆瞪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赵夫人在一旁双手紧握，掐着手心。
她本来就不愿意媛儿嫁给墨家。先不说那墨家如今殿前失宠，怕是不能得到重用，单那墨家大公子的做派她都看不惯。定亲时，墨离这人老老实实，和墨城一样，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可这三年来，墨离寻花问柳，四处留情，在城里的名声一落千丈，活生生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她怎么愿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
赵夫人一直想找机会私下和媛儿谈谈，让她拿墨公子品行不端为由，求她父亲退婚，到时候她再去扇扇风，没准婚事就吹了。谁知道墨家刚走，媛儿就按耐不住，竟然自己写了封信，要求退婚。
厅堂上的丫鬟下人们，都紧张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说吧。”高老爷平日的仁慈不见，压这怒气冷冷道：“为什么想要退婚？”
“父亲”高媛目光坚定，毫不怯弱，稳稳地说：“媛儿心意已变，请父亲退婚。”
高老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压制心里的怒火，严肃地说到：“当初墨家位高权重，世人都说我们高家不知天高地厚，想高攀墨家。但与墨家订婚，是你与墨大公子你情我愿的事。你现在说你心意已变，你让墨离怎么办？你让墨家怎么办？你让我们高家怎么办？我知道，如今墨家殿前失势，但并非意味着墨家就不能东山再起！媛儿，丹洲城上下可是都知道你们的婚事，你们虽然没有完婚，但丹洲城的人们都当你们是名义上的夫妻。难不成你要别人说我们高家在别人位高权重时使劲巴结，看见人落败就翻脸不认人？还有，你有想过你的名声吗？你就不怕遭人诟病？”
“媛儿，心意已变。”高媛面无表情地说到。
“呵。”高老爷冷哼一声，看着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你跟我打理家事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我们高家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位置的。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在商言商，诚信为王。我高继，经商这些年就没有做过背信弃义的事。”
高老爷看高媛始终无动于衷，始终不明白这孩子为何突然如此执拗。这么多年来，高媛从来没有忤逆过他，也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他早已习惯高媛成熟稳重的样子，忘记了她也只是一个孩子
，高老爷知道自己心中有愧，也知道媛儿此次定是认真的。但退婚一事非同小可，不仅会坏高家和媛儿的名声，更会阻碍自己的计划。
高老爷深思一番，像是决定了什么，郑重地挤出一个重重的：“好。”
“老爷，”赵夫人见事情不妙，急忙起身走到老爷身边细语道：“媛儿所言不无道理，那墨大公子言行不端，只会拈花惹草，她怎么会想嫁给这样的人……”
“好了。”高老爷侧了侧身，打断赵夫人，又往前走了几步，背着娘俩冷冷地说：“你信上说，婚若不退，高家不出……你，想好了？”
不出两个字被老爷刻意加重，字里行间的压迫和警告显露无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