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笔》白茶骨瓷

1、狐嫁女

　　村里几个孩童自听了那路过说书先生讲的鬼怪故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商量后决定去寻那位年纪最大，听说见过妖怪的老者要故事来听。
　　他们推门而入时，老者正在院中闭目安神晒着太阳，几个孩子便一窝蜂的聚过去吵着让老人讲故事。
　　老人被缠得没法，就答应给他们讲一个故事。
　　“从前呀，有一个书生，因缘巧合下救了只为兽夹所困的狐狸。万物皆有灵性，狐狸也不例外。为了报恩，这只小狐狸便日日衔花相赠。突然有一天，小狐狸不送花了，而是送了——”
　　“送了什么呀？”
　　老人故意拖长语调，惹得几个孩子直催促。
　　“这小狐狸呀，竟送了个美貌姑娘来。”
　　老人抬头望天，微眯着眼睛，似是回想：“这姑娘便在书生家中住下。两人志趣相投，默契无比，风花雪月，柴米油盐，把这凡常光景里的日子呀，过得诗情画意。”
　　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歪头托腮问道：“那后来呢？”
　　老人抱起他，叹了一口气：“自古人妖殊途，天命难改。有天一个云游道士路过，见这书生的房子妖气缭绕，便找着他商量，送了张驱妖的符。
　　书生不以为然，直到有天不小心瞧见女子的尾巴，被吓破了胆，这才想起道士的嘱托，急急翻出驱妖符来。女子被伤化作原形，正是那小狐狸。”
　　“小狐狸哀嚎几声跑远却并不离去，书生不理，闭门三日，狐狸方才绝念而去。”
　　故事末了，几个孩子还想再听，拉着老人不肯走。老者被缠着问个不停，只好道：“嗐，这都是瞎编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快些回家吃饭吧，仔细你们阿爹阿娘找不着你们。”几个孩子悻悻离去。
　　老人躺在藤椅上，细碎阳光从头顶的桂花树间漏出，空气中盈满桂花香气。
　　凉风乍起，一片桂花幽幽落下，他恍惚回想起初见。
　　丹桂盈阶，她拂去衣上残花，立在石阶上,巧笑倩兮，一颦一笑，明艳倾城色。
　　又岂是凡人相貌。
　　是以他一眼便看穿她不属凡间，却抱有一丝侥幸，封舍幽远，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直至那道士提醒。
　　“人妖殊途，强行相恋只会生生世世纠缠不清，陷入万劫不复。”
　　是啊，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妖却有几千年的漫长岁月。他又怎能因几十年的任性，困守她的千年。
　　所以他硬起心肠，寻了个由头将她赶走。狐狸在外痴痴守了三个日夜，直到族人来寻才肯离去，他从门隙窥得她频频回首，最终隐匿于黑暗。
　　哀到极致，老者反而浅浅一笑，小狐狸倔强的背影还历历在目。在她走了约摸小半月后，本来晴好的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怪异的是，这雨竟呈血一样的红色。
　　天降红雨，是狐嫁女的征兆。
　　他忆着往事，枕着桂花香气沉沉睡去。屋外，木门紧掩，一枝沾了些许狐狸毛的不知名野花静静躺在石阶上。微风轻拂，带来一阵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