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siyue

31、第三十章

　　苏容特别讨厌冬天，因为一到冬天他就手凉脚凉，要一直在暖炉旁边呆着，之前在村里呆了一年，全靠李婶做的厚棉袄和小皮靴熬过来，可现在回了皇城，反而觉得乡村里的大柴火烤的更舒服，虽然时不时有根质量不好的湿柴混在里面，烧得屋子里全是烟呛得一屋老小到处逃窜。

　　苏容抱着小手炉，愣愣地坐在暖炉前发呆，近日他噩梦做地愈发频繁，精神很不好。萧尘推开门，一阵冷风刮了进来，看见裹着貂裘披风的苏容抖了一下，他赶紧关好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

　　“把药慢慢喝了。”

　　苏容接过萧尘的小碗，吹了吹，等药变得温热，他捏着鼻子一口闷了，苦的双眼眯在一起，长长的睫毛纠结在一块儿。

　　萧尘从小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从里面拿出一颗冰糖给他。

　　“好苦，太难喝了。”苏容皱着眉头，脸颊上鼓出一块。

　　萧尘无奈道，“没办法，请了几个老中医来看，都说你气虚，晚上才会梦魇，只能慢慢调理了。”

　　苏容的舌尖还发着苦，嘴里冰糖慢慢化了，却带不走那些苦味，他喝药喝地都快麻木了，只觉得已经被腌渍入味。

　　“要是我割开手臂，流出的都是中药味的血，你信不信？”

　　萧尘坐在他旁边，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别乱说。”

　　“小葵她们怎么还不来？”

　　戴癸他们近日一直在忙江南富商罚金被劫案，昨天萧尘说查的差不多了，今天打算来萧尘府上商议一下。

　　两人围在暖炉前靠着火，萧尘一直给苏容剥着松子，剥好小小一碗，苏容就一口气倒进嘴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阵寒风裹着香味飘了进来。

　　苏容把嘴里的松子咽下，笑着说：“褚凤楼的猪脚，有劳了。”

　　戴癸翻身进来，身后跟着曹辛等人，手里提满东西。

　　“猪脚、松子、开心果、牛肉干、果脯、豌豆黄，还有啥来着？”

　　曹辛把窗户关上，面无表情地接道，“新鲜荔枝。”

　　戴癸朝苏容眨眨眼，揶揄道，“老大说你生病了，我们还挺担心，结果让我们买这么多吃的来，病人能这么吃的吗？”

　　苏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没生病，就是晚上睡得不太好。”

　　班申看着苏容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心，“怎么会晚上睡不好？”

　　戴癸朝两人挤眉弄眼的，“班哥，可别再问下去了。”

　　班申挠挠头，突然明白了戴癸的意思，憨憨地笑了笑。

　　萧尘接过东西放在桌子上，把包着猪脚的油纸打开了，递到苏容面前，苏容捻起一片肥瘦均匀的猪肉片放进嘴里。

　　“好吃，还是那个味道。”

　　萧尘笑了笑，又给苏容倒了杯热茶，才对众人道，“自己找座，自己倒茶吃东西。”

　　戴癸把凳子挪到苏容身边，拿起苏容面前盛了一点松子的小碗倒进自己嘴里，感叹地说：“还是老大亲手剥的松子好吃。”

　　萧尘把一大包松子推到曹辛面前，“自己剥，吃人嘴短不知道？”

　　曹辛面无表情地剥起松子来，戴癸毫不在意地又从纸包里捻了片猪肉，“老大，你要我们这大冬天去找新鲜荔枝，我们可是跑遍了皇城才买到这半斤荔枝，拿人手短你怎么不说？”

　　苏容闻言略带歉意地说：“是我麻烦你们了，那天多嘴说了一句想吃......”

　　萧尘打断他，“皇宫里四季都供着荔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买的。”

　　戴癸吐吐舌头，把面前剥了小半碗的松子一口倒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我们不是去江南跑了一趟吗，你是没看到，牵扯进梅花案的富商不少，街上店铺关了大半，曹辛和我又佯装成普通老百姓去官员门前走了一圈，一个个都兢兢业业，生怕有皇城的人暗访。”

　　苏容被逗笑了，“看来这一次的整治成效显著。”

　　戴癸却皱了眉，“成效是挺好，可圣上处死这么多人，皇城和江南的职位都空缺不少，一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补上，到现在江南提督都还没找到人，皇城还好，牵扯进梅花案的商人少，可江南一大半都是，如今被罚了款，店铺都倒了，江南商业很不乐观。”

　　曹辛把松子堆的满满的小碗推到戴癸面前，淡淡道，“圣上只想着如何震慑臣民，维护他的天威，却没想到如此做法，只会让国家运作艰难，臣民寒心，实在有些......目光短浅了。”

　　萧尘道，“圣上原先脾气也不好，但不至于如此暴戾，喜怒无常，几次我见他都不太控制地住自己的脾气，有点像是被用了药，所以我有些怀疑。”

　　曹辛看了萧尘一眼，“我们也查过圣上身边的人，李盛公公悄悄在宫外养了几个干儿子都查到了，也没发现任何不妥。”

　　萧尘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难不成萧应还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越过圣上身边的人对他用药？”

　　班申在一旁听了许久，这时说道，“也只能慢慢查了，动作太大会惊动天干地支的其他人。”

　　冯辰一直认真地吃着桌子上的东西，默默听着众人的谈话，萧尘看见苏容不动猪肉片了，便又给他剥荔枝，一个莹润饱满的荔枝被递进苏容嘴里，萧尘手却不收回来，等苏容把果核吐进手里才收回来，把核放在桌子上，又给他继续剥。

　　戴癸摸着脸颊，酸道，“不行了，我牙倒了，你们俩也太......”

　　苏容正认真思索着他们谈话里的信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戴癸在说什么，“嗯？”

　　萧尘把荔枝塞进他嘴里，“不用理她，罚金被劫案呢？你们查到什么？”

　　曹辛小心地把荔枝剥了一半的皮，这样方便挤出来，然后把它放到戴癸面前，“江南负责罚金一事的官员被吓得卧病在床，看样子不像是知情的，我们又沿着运送路线查了一遍，这十多车罚金是在扬州一带的驿站被劫，那驿站很小，几个人负责运作，我们问过他们，都说收到押送人的信件，上面写一日之内便会到达，他们等了三天，终于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便留了一个人守着驿站，另外三人去找，结果搜寻几日都没发现押送车队的影子。”

　　班申说：“运送罚金这事户部宋长思看的紧，一点风声也没走漏，扬州的官员们根本不知道罚金的运输路线和日程，不可能是他们。”

　　“那么嫌疑人只有我们和宋长思了，还有三皇子。”萧尘用干净的帕子揩了揩手上的汁液。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提褚玄文，但他们都知道，此时八九不离十都是褚玄文下的手，只是都惊叹整整十三车黄金，褚玄文用了什么法子把它们劫走，又不留一点踪迹。

　　萧尘问：“三皇子那边我查到不少他与盐商勾结的事，光是他们买断皇城食盐的销路就够褚广文下狱了。”

　　戴癸嘲讽地笑道，“圣上最恨官商勾结，褚广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买断盐的销路。”

　　萧尘喝了口茶，“明天下朝后我去见圣上一面，把这事跟他说了，至于怎么处置，也是他们的家事。”

　　苏容被萧尘喂了不少吃的，此刻胃部工程巨大，脑袋不免有点运转不上来，他打了个哈欠，萧尘立马问道，“困了？”

　　苏容点点头，揉了揉眼睛，萧尘站起来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你们回去吧。”

　　曹辛等人：“......”

　　戴癸委屈地喊道，“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啊！”

　　萧尘抬手把一本书丢了过去，戴癸赶紧接住，拿起一看，原来是她之前给的那本不得了的小人书。

　　“你们没看？”

　　苏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萧尘倒是坦荡地说：“没什么用，你少看点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戴癸灵敏地捕捉到苏容的神情，笑道，“怎么？不喜欢这种的，我还有其他的。”

　　“曹辛。”

　　见萧尘脸上沉了下来，曹辛赶紧把人拉走了，冯辰还跟在后面问：“什么好书？也给我一本啊。”

　　第二天，萧尘下朝后私自见了皇上，隐去褚玄文参与的，把昨天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褚漳南坐在龙椅上，脸上阴晴不定，戴了白玉扳指的手捏地发白，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继续查，把三皇子平日里接触过大臣都查一遍，看他们除了买断食盐，还做没做其他事。”

　　“是。”

　　“还有，”褚漳南喊住准备退下去的萧尘，“寻个事由把宋长思杀了。”

　　“圣上？”萧尘脸上带着点错愕。

　　褚漳南不由质疑地看着他，“宋长思办事不利，叫奸人利用，萧副总领觉得留着他有什么用吗？”

　　萧尘垂下双眸，“臣不敢。”

　　褚漳南转着手上的扳指，冷冷道，“你们也警醒一点，不要什么事都发生了才去做，那朕要你们有何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