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四柱笔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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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天气反复无常，前两天还阳光明媚，昨晚一场寒流来袭，天空下起了大雨。
易尧在客厅里坐着不得空闲。平日里小弟都挺忙，现下得了空轮流排着队来问候他。
他们鬼司堂每日往返于人间地狱，是受人间习俗影响最大的。虽说地狱不过年，不过身在人间就要入乡随俗，热闹热闹，免得那么寂寞。
易尧处罚结束，鬼司的身份自然是恢复了。鬼使们平日里繁忙，少有空闲，今日易尧特批，允许不当值的可以随意喝酒，当值的破例允许小酌一杯。
话一出，立刻引起了鬼使们的欢呼，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半天功夫来问候他的人才都散去了，易尧总算得了空闲。
秦落把他的厨师团队连带锅碗瓢盆全部搬进了易尧家厨房。原本冷清的屋子一下子有了烟火气。
他们都看不见易尧，自然不知道易尧此时正站在他们背后观望做菜。
不知谁起了个头，说起小少爷来。
“小少爷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自家吃饭了，口味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哪是小少爷口味变了呀，是这屋子里住的另一位喜欢。”
“你别说，小少爷对那位还真是宠啊。”
“听司机说，他见过另一位几次，长得眉清目秀，黏小少爷得厉害。”
“可不是嘛，据说一块儿坐车完全躺进小少爷怀里了，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在。”
……
没脸听。
易尧被一群妇女的想象能力和八卦能力彻底折服。道听途说还能有鼻子有眼，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那具灵体是长得跟个小白脸一样，但他什么时候黏秦落了。究极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还倒打一耙。
“想提前回家过年可以直说。”
属于秦落的声调穿透了厨房，刚才还七嘴八舌的妇女们立刻停了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易尧转身离去，懒得计较。
由于大雨的原因，还没到六点天就彻底黑透了。临近过年小区也挂上了节日装饰，远远看去只有一圈模糊不清的光影。
“希望晚上不要下雨才好。”
秦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易尧身后，也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自己的愿望会不会有雨神听见。
“也不知天上掌管降雨的是哪位神仙？”
易尧被秦落的问题问得一愣，“天地自然，哪是神仙掌控得了的。”世间一向是自然掌控人，而人也只能掌控人。说来地府也只能算作特殊存在的人而已。
易尧一闲下来就什么也不想干，这一天对他来说和一年之中的任意一天都一样。下着雨天气又冷，喝点酒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晚餐准备好已经八点过了，所有人在摆好餐桌之后就被秦落清空了。他们全都在秦落家里，由管家带着他们过年。秦落一向大方，一打红包一人一个金额不小，每个人都挺满意。
屋里暖气十足，秦落穿了件薄衬衫卷起袖子盛了两碗汤凉着。
易尧首先看中的就是桌上摆着的一瓶酒，人间的牌子他不认识，不过看包装就是钱的味道，不能不好喝。
秦落看他眼神儿就明白过来，开了包装倒上两杯。酒瓶盖一打开，酒香瞬间侵袭了整间屋子，易尧恨不得贴上去。
秦落先一步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小尧尧，干杯！”
“干杯！”酒杯碰撞飞溅出来的酒液带着香味洒向四处，火辣的液体穿喉而过，易尧不禁咋舌，“好喝！”
秦落一口干掉杯中酒，脸上红晕立现。
平日里秦落总有说不完的话，今天意外的安静。他的酒量就三杯，喝完两杯秦落的脸熟透了。
晚餐按照易尧的心思准备了一整条的鲤鱼，猪蹄莲藕汤和几样下酒菜。易尧端起酒杯一口闷，难得有机会喝上这么好的酒偏偏没个好酒友。
“说点什么吧，干喝酒搞得我像人生不得意。”
沉默地氛围被打破，秦落笑着拿起酒瓶又给易尧满上。
“这是我二十四年来最开心的一刻。”秦落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烈酒的后劲足，醉意慢慢涌上大脑。
不知为何，易尧觉得眼前的秦落笑得让他心疼。明明拥有了别人一辈子的财富，可是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连一顿别人眼里普通的年夜饭，对他来说竟然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说出去，人家肯定笑话。
此刻，易尧仿佛能理解他的全部感受。那种孤独，来自灵魂深处。从小到大，秦落应该都没能体会过父母的陪伴关爱，才让他面对如此平凡的时刻也会不知所措。
“小屁孩，以后的人生还长着。”易尧笑着又喝下一杯，“赶紧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小孩，你就会知道一辈子开心的时刻多着呢。”
“不要。”秦落话语坚定，表情依旧带着笑意却不达内心，“我不喜欢女孩子，也不结婚。”
“说什么呢？”易尧像极了一个长辈教育起秦落。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而我给不了别人爱情。”
易尧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原本他只是喝了点酒随口一说，谁都知道酒桌上的话真假参半。一句玩笑却换来秦落的真心话，这让他有些意外。
但他明白，秦落所说不假。他从来没体会过亲情与爱情，根本不会懂得如何去爱。
易尧终止了这个话题，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雨停了，天空中放起了烟花。
红色的烟花由一小团光亮炸开照亮了整片天。前一颗陨落，后一颗又取而代之。
“喜欢烟花吗？”烟花的轰鸣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秦落问易尧，“喜欢吗？”
烟花几百年前就有了，易尧见得不少，谈不上喜欢。只是当他看见秦落眼里的期待，他忽然觉得是喜欢的吧。
易尧假装漫不经心的喝了口酒，带着玩味的笑说道：“还行，你买烟花了？”
“嗯。”秦落点头，刚才的严肃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像小孩一样的兴奋，“我买了好多种，想着今晚一次性玩儿够。不过我要等到快十二点再玩。”
易尧收回视线，转移到了秦落的碗，除了几滴汤汁什么也没有。秦落的一只手始终放在酒瓶上，随时准备着给他倒酒。
易尧一把从秦落手里夺过酒瓶，瓶里的就酒快见底了。他索性仰着头把最后一点倒进了嘴里，然后瓶子一扔飞出去老远。
“吃饭吧，离十二点还早着呢。”易尧夹起一块猪蹄直接扔进了秦落碗里，“知道这叫什么吗？”
秦落看着碗里的猪蹄直摇头。他这辈子还没吃过猪蹄，看起来是种很奇怪的食物。
“捞钱爪你都不知道。”易尧又夹了一块猪蹄给秦落，“好事成双，吃吧。”
碗里两只猪蹄张牙舞爪的架着，秦落在易尧的注目下硬着头皮夹起一只伸舌头舔了舔，没有猪脚味。他又大着胆子用门牙咬了一点点，咦，意外的软。
秦落抬眼瞟向易尧，看见对方满怀期待的眼神才又狠狠地咬下一大块猪皮，“嗯，好吃。”
这话不是为了宽慰易尧才说，而是秦落发自内心的觉得好吃。
易尧见他吃得香，这才放下心来给自己捞了快猪蹄啃起来。
酒足饭饱后易尧满意的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吵吵闹闹的一群人，他不明白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在聊什么。过了会儿，又换了另外一群人，又是笑又是哭，男的女的还拥抱在一起了。
看不懂。
秦落打电话叫来了人收拾满桌的食物残渣，自己也躺倒了沙发边。电视里满屏的喜悦，窗外也热闹着，唯有屋内过分冷清。
但秦落前所未有的满足。
收拾屋子的人看不见易尧，也不知道秦落一个人通红着一张脸傻笑什么。他只是隐约觉得，今天的小少爷与往常的小少爷不一样。
收拾完屋子，其他人纷纷离去。屋内的秦落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他勉强支持自己不睡过去，依旧没能幸免。
“走吧，我们放烟花去。”易尧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醒了身旁拼命小鸡啄米的秦落，起身往室外走起。
秦落一下子惊醒过来，翻身坐起揉着困倦的眼睛。
快十二点了，外边的世界喧嚣更甚。热闹从窗户缝里闯进他的家，秦落想，他被感染了。
易尧已经先一步穿上外套开门走了出去，秦落紧跟其后，裹着件从头到脚的羽绒服窜窜叨叨。
烟花被他放在了地下车库里，秦落飞奔着去拿了回来时间距离十二点整还有两分钟。
秦落熟练地把烟花绑在了早搭好的支架上，一共绑了两根烟花在一块儿。秦落点燃了烟，红光在指尖明亮，他把手里的打火机交到了易尧手里。
“十、九、八……三、二，”秦落与易尧相视一眼，准备就绪，“一！”
随着话音落下，引线飞快的燃烧，两朵烟花同时在空中绽放开来。
秦落从内心发出感叹：“真漂亮。”
“嗯。”易尧也点头。
秦落从羽绒服口袋里抓出一把小的爆竹献宝似的分了一半给易尧，“很好玩儿的，这个！”
烟头擦过引线，一个小爆竹被秦落扔到了空中发出响亮的声音，闪着银色光亮的烟花在两人指尖燃烧。
都是些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小炮仗，秦落却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点燃。只有两个人的院子硬是玩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
易尧有些乏了，蜷缩在秋千上。秦落依旧不停地点燃，抛出，炸开。
“小时候我见过邻居家小孩子玩儿炮仗，我也想玩。我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人家，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后来我回家跟我妈说想要玩儿鞭炮，她打了我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疼。”
最后一个被他抛出去，还没落地在半空就炸开了。他顺手把烟头掐灭埋进了泥土里。
“她说那是野孩子玩儿的东西，你不许玩。”
秦落舒展了身体，像易尧伸出了手：“走吧，回去了。”
易尧瞧着秦落的掌心，那个渴望着鞭炮的小孩就在他眼前。
室内的温暖包裹着秦落，他困得厉害，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占领了一席之地。
易尧从浴室出来就看见秦落裹着被子已经睡着了。他掀开自己的被子也裹了进去。
喝过酒的夜晚觉总是特别好睡。
秦落醒来窗外的天已经亮了。花园的树木上竟是铺上了一层薄薄地白雪。
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轻手轻脚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裹着羽绒服就往楼下走。
打开大门能感受到寒风袭来，夹杂着雪的气息。秦落厚实的拖鞋踩进雪里，发出咯吱声。
脚底下的异物感让秦落停下了脚步。刨开表层的雪，露出同样洁白的信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四柱笔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