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草衔环》九乙子

10、第 10 章

　　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在班里培养几个亲信，企图随时掌握学生们的动向，以便更好的为学生提供帮助。啊呸，其实就是担心这些猴孩子们闹出什么幺蛾子，闹大了影响他年度绩效考核。
　　所以，数学课刚一下课老王头就得知了乔明煦和骆承泽打架的消息。年近40身高1米8，来自东北的壮汉班主任老王头一时竟无语凝噎。他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骆承泽是个祸害吧。早上迫于副校长的淫威，他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真没想到刚进班不到俩小时就把自己的掌中宝给打了，长此以往这还得了。
　　于是马上发出了传唤令，让两人速速来办公室报道。
　　2分钟后，俩人只来了一个，骆承泽不知所踪。
　　他原本叫两人一起来的计划是痛骂骆承泽以期达到安抚乔明煦的目的，谁知人家根本连面子都不给，直接玩失踪。
　　看着眼前乖巧优秀的学生脸上乌青一片，老王头气的直跺脚。忍不住心疼的责备道：“明煦，你脾气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能跟他打起来呢？有啥事不能沟通解决？非得动手。”
　　乔明煦闷着脸不说话。
　　老王头当了乔明煦三年的班主任，对自己这个学生是了解的，别看外表长的温润如玉的，性格却不是一般的犟，他不愿意说，你就算拿铁锹也撬不开他的嘴。
　　忍不住长叹一声，伸手拍着乔明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跟赵娜的关系，其实从高一我就看出来了。”
　　乔明煦慢慢把目光移向老王头。
　　老王头立刻做出一副你放心，我完全不介意的表情，继续道：“其实十七八岁的年纪，情窦初开，谈个恋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个知道轻重的人，我知道，即使你谈恋爱也不会耽误学习的，对吧？”
　　乔明煦的脸色变得复杂。
　　老王头担心他有心理负担，继续开解道：“哎，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有坚持原则。如果我坚决不同意骆承泽转入我们班，他就不会对赵娜一见钟情，你俩也不至于闹到打起来的地步。”老王头说完还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
　　乔明煦无语的看着老王头，老王头的消息渠道是有多么不靠谱啊。他忍不住问道：“老王，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老王头第一反应是拒绝回答，可想了想又怕他自己瞎猜万一再暴露了眼线。于是转了转眼珠子，道：“数学老师告诉我的，上节课不是数学吗，数学老师一下课就告诉我了。”老王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数学老师正好抱着教材推门走了进来，冲老王头扬了扬下巴，“我跟你说什么了？”
　　在办公室门口她就听到老王头朝她甩锅，她可不是会任人摆布的性格。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老王头，表情一下僵住了，尴尬的不能自已。
　　乔明煦看着老王头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无语。
　　一个简单的告密事件愣是让老王头上升到了国家机密的高度，关键这密告的，还与事实严重不符，老王头的眼线是有多瞎啊。
　　数学老师不接锅也不戳穿，只瞪了他一眼，便转头把一瓶冻成冰的矿泉水塞到乔明煦手里，“楼下小卖部买的，幸好去的及时还有最后一瓶，赶快拿着冰敷一下。”
　　乔明煦赶忙双手接过，感激道：“谢谢吴老师。”
　　“不用客气，一瓶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我的学生，换哪个老师都会这么做的。”数学老师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老王头，“对吧，王老师。”
　　老王头表情讪讪，呵呵的陪着笑说：“恩，对对对，吴老师说的没错，哪个老师都有责任有义务关心自己的学生，明煦你赶紧冰敷一下，这个有助于消肿。”
　　乔明煦把矿泉水瓶轻轻按在了脸上，一股凉意袭来，火烧火燎的脸颊顿时舒服了不少。
　　数学老师欣慰的笑了一下，转身到自己工位上，把三年级教材换成二年级的，又匆匆往外走。经过乔明煦的身旁，忍不住又劝道：“以后离那新来的远点，千万别再招他了。”
　　乔明煦点点头，数学老师抱着教材离开。
　　办公室里就剩下老王头和乔明煦，俩人大眼瞪小眼。
　　老王头轻咳一声道：“这冰水行不行啊？不然我还是带你去一趟医务室吧，下午开学典礼，你还得上台发言呢，这脸上带伤实在影响你三好学生的形象。”
　　老王头一提醒，乔明煦才想起来下午还有这事，顶着这样一张大花脸确实不合适，“还是跟校长说换人吧，现在说还来得及。”
　　“那可不行。”老王头断然拒绝，“学生代表是代表全体学生的，必须是学习，品德，各方面都很优良的学生才能担任，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可我这脸...”
　　“没事，我会跟校长解释的。你在主席台上讲话，离下面那么远，他们也看不清，讲完你就赶紧回教室。”
　　乔明煦点头，只好这样了。
　　老王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一沓试卷递给他，“我前几天找别人要了一套往年的奥数模拟试卷，你拿去吧，题虽然没那么全，但都是往年重点难点题型，希望对你有用。”
　　乔明煦惊讶的看着老王头，却忘了接。
　　老王头走过来直接把试卷拍进他怀里，斜着眼睛揶揄道：“拿不了第一名你都对不起我。”
　　乔明煦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老王头虽然不靠谱，但对他的好却是实打实的，他把卷纸抱在胸前，第一次真诚的冲老王头道了声谢。
　　乔明煦猛地对他毕恭毕敬的，老王头还真有点不习惯，拿手拍了他一下，“行了，别跟我整这虚的了，回去吧，以后遇事忍着点，现阶段你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最后一年了，绝对不可以分心，尤其是这次奥数比赛，一定要把握好，明白吗？”
　　关切的话语落在他的心上，让那颗堕入冰窟的心慢慢融化开来。
　　从小到大所有的老师对他都很好，但像老王头这样的还是头一个。温暖，负责，细心。他了解你的心中所想，知道你心中所求，不仅仅是老师对学生，更像是一个负责任的家长，他不仅关心你的成绩，还关心你的人，他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你变得优秀，而不仅仅为了自己的绩效。
　　乔明煦抱着试卷离开，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转过身来道：“老王，你还是换个眼线吧，这个眼线眼神不好。”
　　老王头暴怒，“把卷纸给我拿回来。”
　　乔明煦狡黠一笑，闪身出了办公室。
　　望着乔明煦消失的背影，老王头无奈笑开。
　　转身走到工位上，拿起了手机。他必须要把事情跟副校长汇报一下。事实证明，骆承泽就是个祸害。他跟乔明煦之间已然产生矛盾，如果还把两人放在一个班里，以后不知道还得生出多少事端。
　　乔明煦是他最得意的学生，高三关键时期，他绝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
　　然而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电话打过去，副校长只敷衍了一句考虑一下便挂掉了电话，气的他真想把手机给砸了。
　　副校长办公室。
　　王集坐在办公桌后面，把电话随手扔在了办公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已经连着打了1个多小时电话了，好不容易处理好了学生会家长的安抚工作，天知道仅仅是安抚屠汉父母，他就花了半个多小时，费尽了口舌，说尽了好话，人家才勉强答应不再追究。也多亏了屠汉在学校做过不少恶事，否则以那家人的脾气，不闹到县里才怪。
　　好容易处理完了，现在又接到了王老师的投诉电话。
　　如果他一开始知道骆承泽要求转去一班是为了找乔明煦的麻烦，他断然不会同意的。
　　乔明煦是他们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这样的学生生来就是顶尖学府的苗子。他们学校落魄了这么多年，能出一个名校大学生，整个学校都跟着沾光。更重要的是也能为他的职业生涯添上光鲜亮丽的一笔。
　　人活一世所求无非名利二字，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名。王集就属于后者。当了十多年副校长的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个副字去掉。
　　幸运的是老校长再有半年就要退休，不出意外他就会是下一任的校长。
　　因此，最近一年，他都一心扑在工作上，只求自己的晋升之路能够畅通无阻。
　　也就是在这时，骆承泽的母亲找到了他，表达了想让儿子入学读书的意愿，同时也表示，会捐赠100万的建校费。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100万，足够把教学楼翻新一遍了。一旦成功，这又将会成为他的一项亮眼的政绩。
　　自然满心欢喜的答应。
　　有了乔明煦这个好苗子，再加上这100万的投资，明年的校长之位他就算是坐稳了。
　　就这样，骆承泽办了学籍，入了学。
　　却没想到，这100万拿的真是烫手。
　　那大少爷刚进校门就把学生会掀了个底朝天。现在又把他的好苗子给打了。
　　而且仅仅是入校不到半天的时间里。
　　可以想象，这位大少爷如果不加管束，长此以往，别说校长了，他这个副校长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可骆承泽这样的大少爷，岂是他能说教的。
　　五十多岁的副校长愁的偏头痛都要犯了。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终他一咬牙，回到了办公桌旁，重新拿起了电话。
　　秋日里的北方，上午的暖阳在天底下温情地挥洒着热度。骆承泽靠在看台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老妈打来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屈起一条胳膊支撑着身体坐起身来，篮球场上打球的少年已经不在，操场空旷安静。
　　“喂，妈。”骆承泽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你打了乔明煦。”骆母的语气肯定中带着责备。
　　骆承泽一阵怪异，明明打群架的性质更严重，他老妈为什么单单问他乔明煦的事。不用说肯定是王集给他老妈告状了。
　　他挺了挺胸脯答道：“打了。”
　　“为什么？”骆母的语气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是他先挑战我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骆母道：“你不说可以，我会找老师了解清楚。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男孩子可以有血性，但更要分是非。我相信你动手必然有原因，但是我更相信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而打架是最不可取的。”
　　骆承泽攥着电话不说话。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游戏规则。既然你选择了当一个学生，就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学校的老师，同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到来给别人徒增烦恼。”
　　几只小鸟从眼前飞过，骆承泽的目光追随着鸟儿，依旧沉默着。
　　电话里骆母舒缓了一下语气，接着道：“小泽，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八岁了，就成为一个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我希望这是妈妈最后一次给你讲道理。”
　　骆承泽吐出了一口浊气，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这边很忙，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最后我只强调一点，以后不允许再欺负乔明煦。”
　　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骆承泽深吸了一口大气。
　　乔明煦，乔明煦，老师关心他，同学维护他，现在连他妈都叮嘱他不可以欺负。凭什么？不就是学习好点吗？
　　骆大少天生反骨，越是别人喜欢的东西，他越要破坏，你们越是维护，我越要把他毁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