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中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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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勉力支撑着不被场间诡异气氛所影响的一名年轻兵士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举动。
按照军队之中的规制，此刻他应该怒斥这个平民的举动，甚至可以一剑砍断他的手，但是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头涌动。年轻的兵士深吸一口气，看着火光下虎视眈眈的恐狼，手上的青筋浮现，掌心生疼，他握紧手中日夜相伴的长剑，摆出一个做过了千万次的突击动作。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晓得高大男人身上和自己相同的情绪叫做什么，年轻兵士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视死如归地将剑刃对准不远处的凶兽们。
“再不出手，大公手下这些兵士恐怕都活不了几个了。”一个清俊的男子站在半高的丘陵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口说道。
“再等等，这些恐狼背后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可能是灵潮引起的变异，也可能是我们熟悉的‘老伙计’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一个身形不算太高的中年人身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上面隐隐约约绣着跳动的闪电，他看着远处如同蚂蚁般大小的人和野兽，眼中露出了晦涩不明的光。
而后他开口道：“在威德尔领，出现了黄昏隐士会的蛛丝马迹。不过这些逆反组织可能没有想到，在南境偏僻的子爵领里，竟然能够遇到查尔斯·因格曼……要是他们晓得这个被放逐的‘活圣人’在威德尔领，就算是黄昏隐士会的疯子们，恐怕也没有胆子闹事了吧。”
“那位查尔斯·因格曼！”清俊男子显然吓了一跳，这份吃惊远比看到整个荒原的恐狼围猎两千多人的队伍还要来得大，他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么奎特主教大人，那位传说中的‘活圣人’会出手吗？”
奎特·珀西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伴随着他的动作，衣服上绣着的闪电绽开银色的光。他轻轻点了点天空，原本只有三轮异色月亮照耀的天空，豁然多了一大片乌云，这位风暴之主麾下的虔诚信徒眯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注视着茫茫无际的黑暗，静默不语。
看到主教大人的这番表现，清俊男子即便心中有再多的好奇也只能咽到肚子里，而且打定主意尽量不出手，免得被搅进两个教会的纷争之中。
但是过了半晌，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淡金色的怀表，精细到极致的藤蔓层层叠叠地遍布表身，叶脉舒展，隐约有着一丝丝绿色的液体从脉络中流过，如同活物一般。
想着一旦那些苍狼突破了兵士们铸就防线之后的场景，清俊男子心里就有些发憷，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要帮点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千平民被野兽吞噬殆尽。
看到清俊男子有些难看的脸色，奎特不由出口安慰道：“别想太多，南大公不是蠢人，他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们怎么可能让南大公因为这件事情就丢脸。虽然‘猎豹’现在还在海上清剿那些想要虎口刨食的亡命徒，但是别忘了‘秃鹫’还在呢。”
这一位在南境最具权势的宗教主教将指着天空的手背到身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你就老实收起‘金怀表’，免得到时候整个帝国的人都晓得你到了南境，那时候乐子可不就大了，你也体谅下我这个老人家嘛。”
清俊男子点点头，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怀表。
遮蔽三轮月亮的乌云转瞬之间就被夏夜的风吹散，升腾的热气将空气里难得的一些湿意尽数蒸干。
三轮异色月亮的光辉再度洒下，照在男子的头发上，如同黄金版耀眼的金色刺破夜幕，年轻男子因为过于柔和而显得稚嫩的面庞轮廓竟然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而威严了起来，如同凶猛的狂狮在月夜无声咆哮。
画面转回到血与火的场合。
更多的兵士在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中丢下手中的武器，颓唐地倒在地上。一直在一旁缓缓游曵着的恐狼们即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却依旧难以改变野兽的本性，它们焦躁难耐地嘶吼着，渴求杀戮和血肉。
“我们会死吗，爸爸。”一直坐在藤框里默不作声的小女孩捂着眼睛，虽然她没有看到藤框外发生了什么，却十分敏锐地感知到了气氛的异常，她小小的脑袋中微微垂着，小声地问道。
贾德这个木讷的汉子在女儿小声的询问里瞬间红了眼眶，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握着剑柄的手轻轻在空中划拉了两下。
终于有一匹恐狼按捺不住血脉中奔涌的兽性，迅速地扑向一个缺口，不过还没有等到它尝到血肉的滋味，就被勉力支撑着的兵士们阻挡下来。
恐狼素来不以个体的力量著称，在结成阵型的兵士面前并不能构成很大的威胁，这一匹单骑突入的恐狼很快就一个构成三角阵的兵士刺破喉咙，砍下脑袋。
但是残余兵士们的精神并没有因为一匹野兽的死亡而提振多少。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无疑是兵士当中的精英，他们一边防范着恐狼随时可能发起的突袭，一边大声呼喊，希望同伍和平民们能够恢复理智。虽然这次公爵派遣的只有百人的列队，但是灾民队伍中也有不少能够提起武器和双拳作战的壮年，只要他们能够一致对敌，未尝没有还手之力。
然而那股可怕的氛围如同瘟疫一般持续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如同被催眠了一般，浑浑噩噩地被各种负面情绪填满了脑袋。原本清明的神智渐渐被染上了阴霾，他们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这一幕仿佛诡秘的滑稽剧，抑或是邪神谱写的乐章，人类放弃了抵抗，成为了任人摆布的人偶，甘愿沦为献祭品。
在第一头恐狼因为冒进而被乱剑杀死之后，原本躁动的狼群再度变得井然有序起来，不过在场尚有理智的人都晓得，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最后一名兵士丧失战意，丢下手中的武器时，这些狡猾而贪婪的野兽就会群起而至，肆意屠戮着无辜的灾民和兵士。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绝境之中，贾德·纳尔森依旧保持着希望和理智，不晓得从哪里涌出的情绪正在他的胸膛激荡，他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火炬，在黑夜中散发着无穷的光芒。
这份热诚甚至让靠近贾德身边的几个兵士都感觉到了，原本瘫倒在地上的他们如梦初醒一般地晃着脑袋，仿佛从一个漫长而漆黑的噩梦中惊醒。这些兵士苍白的脸上尽是迷茫和恐惧，但是终究是恢复了神志，甚至在内心深处被一股昂扬的情绪所激励，促使他们再度握住掉落在地上的兵器。
隐藏在数百只恐狼中的某种存在意识到了这种情况，感到困惑和恼怒，它初初诞生不久的意识和智慧并不能理清现下的局面。即将入嘴的食物、完成的计划被打断的愤怒却转瞬间袭上心头，使得智慧并不怎么高的它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在诸人惊异的目光中，在淡淡的月光下，一只浑身漆黑的恐狼如同众星捧月，昂着头骄傲而又高贵地踱步而出。
它漆黑的毛发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连瞳孔眼仁都是漆黑的，如果不是周遭狼群的奇怪举动，即便它凭空出现在眼前，在夜色深深的情况下，在场尚余的人也未必能够发现。
这一匹超出人们想象的造物，眼中闪出残暴而戏谑的光芒，看向火光后人们惶恐而彷徨的脸庞，浓郁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地笼罩在每一个尚有意识的人心头。
而在那个山丘之上，暴风教会的主教也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毛。
距离上一次灵潮翻涌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多年的时间，整片大陆可以说渡过了相当安稳的一段年岁。依照各个教会的推算，这一次再度掀起的灵潮可能是漫长岁月长河当中的一个“峰点”，所以七个教会现下也是动作不断。
这次发生在南境上的灵潮爆发就引起了三大教会的注意，一直盘桓在帝都的“机械与工匠”教会和一直鲜少行动的“知识之神”教会都有所动作。
作为风暴之主教会南域的三个主教之一，由于管辖之地距离灵潮爆发处最近，他也被赋予了调查的职责。结果除了晓得这一场中等强度的灵潮消弭于无形之外，再也没有能够得到其他线索。
奎特·珀西看着那一匹在月光照耀下都依旧纯黑的特异恐狼，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直到这头超凡生物出现之前，他的超凡视角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异状，这也是先前他判断这次事件可能是某个反逆集团导致的原因。
“一头杂毛狼以为被灵潮眷顾，就能够肆意妄为吗？”这位其貌不扬的主教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擦了几下，银白色的电光在他指尖胡乱蹿了几下，“上一次以为诸神逝去，能够成为地上主角的种族，坟头草都不晓得几尺高了。”
“奎特主教，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站在一旁一脸担忧的青年男子弱弱地开口问道，简直像是一只纯良的白兔。
奎特·珀西抽了抽嘴角，如果不是老早就晓得青年的本性，他或许还真以为对方本性纯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青年，开口道：“南大公一直不太喜欢领地上的各个教会，他的强势使得我们被北方佬嘲讽地不轻。我可不想因为随便出手，使得我们教会在南境的发展受到一丝一毫的挫折。而且，有秃鹫在，一只有些特殊的杂毛畜生又能够掀起什么风浪，我们老老实实在这儿看场好戏不就得了。”
青年闻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一脸钦佩地看着奎特，“您果真是料事如神。”
奎特闻言嘴角一抽，差点忍不住把手中跃动的雷光丢到对方身上去，让他感受一下“神恩浩荡”。
青年微微转过头，那一头淡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慢慢颤抖，即便是在夜里，也显得十分醒目。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那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纯金怀表放到胸前的口袋里，不再言语，只是凝神关注着那一头特殊的恐狼。
浑身漆黑的超凡生物，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踪迹已然暴露在了两个超凡者的目光之下。它的口中滴下一滴滴粘稠且腥臭的口水，滴落在荒野上，融化了细小的沙砾，旁边的杂草也在瞬息被抽干了水分，干枯而死。
它打量了一下队伍中尚且站立的数十人，嘴中发出一声不悦的咆哮，尤其是站立在中间一脸木讷的高大男子，更是引起了它的极大不快。对方身上仿佛有一种灼热而又鲜活的能量，如同汹涌的烈焰一般不断焚烧着它精心描绘的完美画卷。
漆黑恐狼全然深黑的眼眸里拟人化一般地浮现出愤怒的神色，初具智慧的它只晓得此刻是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数是由这个异族引起的。
它张嘴嘴，黑紫色的烈焰在长满了尖锐獠牙的口中缓缓成型，这种异样的颜色即便隔了老远也会让具备常识的人感到压抑和不详，如同神话故事中地狱犬喷吐的毒焰。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中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