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宴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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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睿暗自点头，达那兹所说的这些都在“档案馆”的书籍当中都有反复提及。
某些动物因为机缘巧合吸纳了灵潮溢出的力量，遗留给了后代。倘若这一份遗留是稳定且有效的，那么一个新的超凡生物种族就形成了，倘若没有，那就是漫长时光中的昙花一现。许多黑铁纪元中有过记载的超凡生物都随着灵潮的起伏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不存痕迹。
他看了眼达那兹，只见那位身形远超常人的高大男子插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有条不紊地开口道：“深海鱼人就是超凡生物当中的一种，在曙光纪元时还常见于南海和东海的近郊。那时出海捕鱼的普通人在出发之前还要同风暴之主那个没脑子的暴力狂祈求祝福，以免遇到它们。当时也有许多冒险家和淘金者，都为了深海鱼人身上所蕴藏的材料，而争先恐后地涌到海上。”
达那兹顿了顿，将杯中冰镇过的葡萄酒饮尽，然后面颊微醺地说道：“其实五海上面的海盗如此猖獗和当时深海鱼人泛滥也有很大的关系，罗森港都知道吧？”
爱丽丝和约翰立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用眼神催促着达那兹继续。
“那个传说之港，于无数书籍和故事中流传，帝都的繁华是诸国公认的，但是据说罗森港在全盛之时比之还要繁华无数倍。往来的船只和商队将港口挤得严严实实，五海和各个王国上的超凡者都汇聚在那里，万王之王和圣王都曾经在那里游历过很久，纷争与财富是罗森港的主旋律。”
达那兹在叙述这些时，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略微有些高昂，不过这份外溢的情绪很快就被收拢，他又变回了一直以来懒散的模样。
“虽然深海鱼人在当时可谓是泛滥，但也经不住如此大规模、组织性的捕捉和猎杀，据说每年被捕杀的深海鱼人数量甚至可达数万条。最终这些在曙光纪元里还称得上是海上一霸的种族纷纷遁入五海深处，寻常人根本就见不到。”
而后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又插起一块雪白的鱼肉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看着还沉浸于想象中的诸人说道：“愣着干嘛，这些深海人鱼的鳍肉可是最为精贵的部分，如果帝都之中的某些老饕们晓得在南境这种小地方还有这种东西，恐怕都会直接登上蒸汽飞船过来呢。”
余睿看着盘中平平无奇，好吧，莹白如雪的鱼肉，拿起叉子分割下一小块肉来，然后放入口中。浓郁的汤汁带着微微的辛辣，而鱼肉则Q弹而富有嚼劲，在细细咀嚼之后淡淡的甜味交融着辛辣，层次鲜明。
等到一口下肚之后，难以察觉的热流从胃部传到全身，如果不是余睿的感知足够敏锐，这细小的变动根本难以察觉。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达那兹，看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之后，忍住心中的难耐，打算在之后寻个时间，好好去将这些天来积攒的问题一一获得解答。
至于人情，反正欠一个是欠，欠两个也是欠，欠到后面也就习惯了。
在看到余睿动叉之后，席上的另外两个人也忍不住动了刀叉，在尝到这世界难得的食物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余睿心中一动，忍不住打开超凡视角，看向席上诸人。
达那兹的情况较之前好多嘛，余睿松了口气，自从同衔尾之蛇那场超出想象极限的争斗之后，他一直隐隐有些担忧。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达那兹的身体也已然恢复了不少，灵性看上去充沛且具有活力，就像是刚开始见到那样如同一团炙热的火球。
不过比起第一次见面，这团像是太阳一般的火焰变得内敛了许多，不再肆意向周围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却又变得危险。余睿的灵觉只扫了一眼便不敢多看，他下意识地觉得在那变得内敛的灵性之下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然后他将视野转向另外两个人，盘中的那道由深海鱼人制成的料理也正在散发出淡淡的灵性光辉，达那兹多半就是靠这个判断出的。超凡材料经过烹煮之后竟然还能保持灵性嘛……余睿思索了一会，再度被这个世界的清奇刷新了三观。
等到这一餐用完之后，诸人又客套而又熟络地闲聊了几句。
达那兹一脸嫌弃地表示自己受不了这种贵族之间的虚伪做派，于是擦擦嘴巴顺便顺走了一大堆点心，迈着一双大长腿一点儿也不留恋地走了。
原本还有意留下的维因·凯特在余睿淡淡的一瞥之下，迅速心领神会，带着几分不舍，彬彬有礼地同余睿和爱丽丝道别。
仆从们如同先前那般鱼贯着进入房间，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地将餐桌上的杯盘撤走，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原本还有些狼藉的桌子已经打扫干净。
老科特和女仆长艾玛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行礼告退。
诺大的议事厅里只留下威德尔的两个遗孤。
略微尴尬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余睿低着头看着杯中的深色果汁，心中惴惴不安。
“听说乔治哥哥你不打算接受公爵大人的指派，已经决心在成年之前就承袭子爵的爵位是吗？”爱丽丝·威德尔的手指慢慢摩擦着丝质的长裙，语气中透露出了几分迷惑和不解，“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呢，只要等到16岁，按照父亲的既定安排成为超凡者不好嘛？要不是达那兹先生及时赶到，你可能连命都没了。”
实际上乔治·约德尔真的在那个古怪仪式中死了，余睿心中起了小小的涟漪，嘴中却还是按照乔治的执念说道：“两年太久了，中间可能发生的变数太多。短期来看，确实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是代价就是我失去了对于威德尔领的实际掌控权。受印骑士可能还会忠于这片土地，忠于威德尔这个姓氏，但是另外一群为了自身利益才被父亲招揽的受勋骑士，届时还会效忠吗？”
他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代入到乔治·威德尔这个角色里去，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说道：“还有周遭那些对威德尔领虎视眈眈的贵族们，如果我自身没有能够完全整个威德尔领，那么早两年晚两年的区别又在哪里？”
说完这些之后，余睿轻轻吐了一口气，依旧不太敢正视自己的那位妹妹，他干笑了几声，将这些天来的计较和盘托出。
“而且我这样做也并非没有好处，一个十四岁的超凡者，就是一个很大的砝码。况且我们旁边郡的伊森子爵就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的自作聪明让我拥有了真正能够摆到台面上的筹码。”
“阿姆罗·伊森吗？”爱丽丝不自觉地点头，想起了父亲曾经对那位子爵那毫不客气的评价，心中不由莞尔，“如果那位先生和传闻一样‘有趣’的话，可能确实会自以为是地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操作。”
她拿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块被细腻奶油包裹的丝绒蛋糕，放到嘴里，脸上显现出幸福的神色，“果然还是家里的蛋糕最好吃了，刚才两位客人在的时候还要顾虑到威德尔家的脸面，我可是一口都不敢动呢。”
直到此刻，爱丽丝才表现出了符合年纪的举动。
余睿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心里微涩。
“所以被伊森子爵抛弃的八千子民，你打算怎么处置。”爱丽丝在吃下一口蛋糕之后，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还没等余睿回答，就开口道：“乔治哥哥是打算借由这八千个被遗弃的灾民来向周围势力展现力量吗？”
在定下了这个论调之后，爱丽丝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勾画，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在几分钟之后，她又用勺子挖了一块大大的蛋糕塞到嘴里，全然没有了在外人面前展示出来的端庄。
“所以你打算把两个镇子之间的那片荒地利用起来？”爱丽丝突然开口，“借由这八千灾民作为突破口，打通两个镇子原本闭塞的通路打开…这就会牵扯到老派贵族的利益还有几个教派势力之间的权衡，难度太大了。”
“八千人仅仅只能够形成一个初具规模的住宅区，甚至构建不出一个完整的城镇框架，我原本以为你会将这些人分流到威德尔领内的不同区域。”说到这，爱丽丝抬起头，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余睿。
余睿没有半点吃惊爱丽丝能够推断出自己的打算，也坦然接受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只能堪堪同这些十多岁的“初中生”相抗衡的事实。
但是他也不会妄自菲薄，自己拥有着来自未来长河的记忆，知晓许许多多起起伏伏的脉络，虽然可能未必全然适用，却依旧是一笔了不起的财富。
“不单单是伊森领，不对，按照时间推算，第一批灾民已经进入威德尔领，按照帝国律例来讲，这些人就是实打实的威德尔领民。”余睿顿了顿，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不单单是这八千领民，我还打算把几个镇子当中贫民区的人一同抽调过去，如此一来那些老牌贵族们恐怕也会捏着鼻子笑着看我接下这更大的烫手山芋吧。”
爱丽丝这才显露出了一丝震惊的神色，心情有些复杂地说道：“你总是比我想得深一点。”不过她很快又展露笑颜，“那既然动作那么大，在人手方面，虽然有维因·凯特勋爵的投诚，但是肯定是不够的对吧？”
余睿没有打算在这些问题上掩饰什么，“我原本有设想过在平民阶层中聘用一些受过教会学校或是通过了初等教育的人来进行这方面的工作，却发现困难重重。”
他私下里让子爵府内的亲信去进行相关事宜，结果发现整个威德尔领内受过通识教育的人只有三分之一，完成过初等教育的竟然是这三分之一中的三分之一，如果刨去其中的商人和贵族阶级，可堪一用之人中，平民竟然寥寥无几。
这让余睿再一次认识到，在贵族作为统治阶级的世界，下层阶级想要接受教育的难度是有多大。虽然莱茵帝国一直致力于推行通识教育，各大教会也在建设各种教会学院，但是较之平民庞大的基数，这些努力仍是杯水车薪。
爱丽丝了然地点点头，“毕竟威德尔领和学城廷根市不同，那边每年能有好几万名通过初等教育的学生，或是继续进修，或是被许多商行和富人们雇佣。像是南境偏僻地方，多半不会受到这些好不容易熬过了初等教育者的青睐，我们府上能够使用的班底，还是父亲慢慢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她看着余睿有些无奈的脸庞，笑眯眯地说道：“别烦啦，我会和维特爷爷求情，让他抽调一批人去帮忙解决这次事情的。”
“不平凡的维特 。”余睿的脑海中顿时闪过那位老者的面容，这位从燃火之月当中走出来的传奇人物，南境老牌贵族的领头羊竟然和爱丽丝有联系！
余睿心中的疑惑愈发的明显，因为他的记忆当中一点儿也没有爱丽丝与这些威德尔领老牌贵族们有所牵连的印象。在他的记忆之中，爱丽丝一直是那个娇憨的、爱撒娇的小女孩模样，虽然机敏聪慧，却更多地喜爱玩耍。
“自父亲去世之后，你改变了许多。”余睿忍不住开口道。
“乔治哥哥，你不也是嘛。”爱丽丝嘴角露出一丝完美的笑容，但是一抹难以晕开的悲伤藏在眼底，“父亲不在了，终究是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余睿站起身子，快步走到爱丽丝旁边，将少女抱到怀里，静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宴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