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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飘扬的大雪根本挡不住疲惫的人们踏上归途,阿牛抱着李漠坐在佟大雷的驴车上。韫清抱着思安,与昏睡中的阿姆坐在县令所留的另一俩马车上。没来得及收拾被褥,韫清就脱下自己的棉袄盖在阿姆身上。浑身是伤的一行人在深沉夜色里,离开了洱源村。
抵达城门时,将近破晓。
守城的衙役战战兢兢立于城下,恭敬的给阿牛一行人打开城门,他们认得首当其冲的那辆马车,在平日里可是县令的座驾。
马蹄声响彻在寂静无垠的官道上,突兀的清晰。
马车停在了城西贵族聚集区的一处院落前。架马车的衙役上前轻轻扣了扣门环,不消片刻,里头传来拐杖敲打青石的哒哒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呀?”
“阿伯,是我。”
门枝丫一声打开,“主子,您终于来了。”
早在从府城返回来的那几日,阿牛就购下了这一处房产,这是一户举家搬迁的贵族人家留下的房子,家具园林应有尽有。
“阿伯,快让六伽去请大夫,有人受伤了。”
“是。”
那六伽和他阿公据说是将军府里的人。老太太还是担心孙子,就派这爷俩过来看顾,他们来时,阿牛已经置办好了这所院子,于是顺理成章就让他们住了进去。
其他人各自找了空房间休息,阿牛抱着李漠来到主屋内,房子布置的很温馨,一看就是下过心思的,阿牛在灶台里添了许多柴火,又拿来好几个手炉塞在李漠怀里。李漠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躺在炕上,如此的折腾可他依然没醒,眉头紧蹙沉沉睡着,像个被欺负的孩子眼角还挂着泪痕。
阿牛坐在炕沿上,心疼的无以复加。
大夫姗姗来迟,一路上嘴里骂骂咧咧不停歇,“你个小龟怂,听没听过老夫我从不出诊啊!你是怎么找到老夫家的啊!什么也不说就拽着老夫跑,这像话吗?能不能慢点?懂不懂尊老爱幼,懂不懂礼义廉耻啊!” 长满花白胡子的大夫边被六伽拽着跑,边使劲扣上宽大衣袍的扣子,脸上油光闪烁,一看就是刚从炕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洗把脸。
可是在看到阿牛的一瞬间,他立刻闭了嘴,那人眼里的热气能把他给化了,大夫尴尬的咳了俩声,理了理凌乱的胡须,“原来是阿牛啊!” 深吸了一口气,那大夫又忽然一惊,“难不成那位哥儿又受伤了?”
巧合的是,这大夫就是在他们还一穷二白时阿牛用一根人参请去给李漠治病的人。大夫姓孟,字行知,是县里有名的医馆“知善堂”的坐堂医,医术很是了得。虽然经常嘴上不饶人,但心地最是善良不过。
阿牛未答言,错开身躯,给他让了路。
……
李漠脚踝处已经高高肿了起来,阿牛不敢乱碰,只是把那脚虚虚搁在被子上。
“我已试探过,骨头没有折断,是扭伤。”阿牛怕大夫为了查明情况还要折腾那惨不忍睹的脚踝,出口提醒道。
大夫没理他,还是探查片刻,动作缓慢轻柔,李漠并未露出任何挣扎痕迹,阿牛这才放下那颗要杀了大夫的心。
孟大夫捋了捋胡子,对门外气喘吁吁赶来的药童道:“快回去拿我新调的跌打损伤药泥来。”
等把重要的事都做完了,大夫才缓缓瞪了一眼阿牛,“我又不是庸医”。
药童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又飞奔远去。
阿牛紧盯着李漠,没有任何表情变幻。
看完李漠脚踝的情况,孟大夫终于开始干老本行——诊脉。
可这一次,时间略有些长。
阿牛在旁边看着,也静悄悄的不说话。
“唉,气血亏虚,百病皆生。这上一次亏损的血气还没补回来,这次又把身体糟践成这副模样,你们到底要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大夫才不管李漠是怎么生病的,他只把矛头对准这小哥儿的男人——阿牛。他非常生气,这才十几岁的孩子,本应血气始盛,肌肉方长,故好趋。可是这个孩子呢,三番五次生病,身体虚弱不堪。
“何况这是一个哥儿,恐怕以后再来一次大疾,就能要了他的命。再这样下去,影响生育是小,涉及寿元才是大呀!” 这不是大夫危言损听,而是此时李漠的状况真的很糟糕。
阿牛死死攥紧衣袖,“治好他,条件随你提。”
孟大夫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阿牛啊,调理身体是一个非常慢长的过程,在未来一年内,他都需要日日服药,你若真在意他,就得保护他在这一年不能再出事了。”
“是。”
“我今日先给他开一副降热驱寒的药,等外热散去后,再开始滋补调理。”大夫慢悠悠走至桌旁,取出一张白纸,执起笔挥洒浓墨。
阿牛换了一张布巾置于李漠额头,摸摸他发红的脸蛋,眼里充斥着复杂而又浓烈的感情,如果可以,他希望此刻躺在炕上忍受折磨的人是他。
孟大夫临行前,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阿牛嘱咐到,“你体质阳极盛,阴极弱,正好与小哥儿互补,俩人若能相拥而卧,有益于他尽快恢复。”说完便翩翩然而走,独留一室寂静。
给李漠喂完药,已折腾到日上三竿,县城里正值热闹伊始,可这家人却静默异常。
阿牛放下手里的药碗,又渡了一口净水过去,昏睡中的李漠无法自行吞咽,阿牛用勺子试了几次无果后,只好用嘴喂哺过去,才勉强让李漠咽下几口。
李漠睡得极不踏实,可能因为疼痛双脚不断抽动,裹紧的被子松散开来,脸红耳热,汗珠密密麻麻积聚在额头,即使看起来已经热到这个样子了,可外人根本不清楚,此时的李漠只能感觉到透彻心扉的寒冷,他觉得自己被置于一个冰窖,周围没有任何逃生出口,身体被寒气包围,冰冷一丝一缕渗入身体里,他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致命的冷。
阿牛解开衣袍纽扣,将李漠抱在怀里,紧紧的。
被冻在寒冰里的感觉实在太痛苦,李漠恍然间觉得生命就要流尽时,忽然有什么炽热温柔的东西靠过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那热源,李漠心中只剩一个执念,抱紧它,抱紧它,绝不放手。
这一刻,任他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在漫天虚无中走了好久好久,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走着,就那么走着,也只知道走着,就好像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不停的走。
可是,是谁在呼唤他,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谁?‘谢谢你’你感谢的又是谁而我是谁?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冬日里的腊梅。它就和你一样,铮铮傲骨,不畏严寒。’
和我一样吗?那我得去看看,说不定看到它了,我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眼前终于黑了,这荒芜就要结束了吗?
……
“小思安,你说漠哥哥什么时候会醒呢?”
“咿咿呀呀……”
“小思安,你说漠哥哥醒来看到我们,会不会吓一跳。”
“咿咿呀呀……”
“唉!看到你估计不会,看到我就不一定了,他还不认识我呢!”
“咿咿呀呀……”
“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唉!如果早知道我的小主人长得这般好看,我早就让阿公带我去看他了,哪能轮到你先认识他呢?”
“咿咿呀呀……”
“你可不要得意,说不定漠哥哥会更喜欢我呢?”
好吵,好吵,能不能让我安静睡会,这孩子是谁啊!跟思安唠唠叨叨的,俩个魔鬼。
不过,我怎么睡着了,是怎么睡着的
“阿姆!”李漠一声尖叫,从炕上惊坐而起,可随之一阵剧痛从脚踝处传来,他起的太快,又把脚踝扭了一下。
六伽被尖叫声吓得一跃而起,飞快向后躲开,只留一个思安坐在炕上,眼睛圆溜溜看着李漠。好似看见李漠终于醒了,双手一张,一副求抱抱姿势。可悲催的李漠哪能顾得上他呢。
“漠漠。”阿姆掀开门帘,焦急走进来,“怎么了,叫的那么大声。”
“阿姆……”眼泪哗哗而下,“你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让你把围巾帽子戴着,也不听话,看看把自己冻成什么样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没事就好,太好了,太好了呀!阿姆,以后可不能吓我了,我就剩你了,”心里明明还有一个人,但就是不想说出来。
阿姆抱了抱眼泪鼻涕横飞的李漠,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确认烧已尽褪。“好了,别哭了,是你以后不准再吓我才对。”
“咿咿呀呀!”
“看,思安都笑你了。”
李漠用身边的麻布巾擦干脸上的眼泪鼻涕,然后一把抱过思安,使劲揉了揉思安圆润的脸颊,“你个小碎娃,还敢笑我,摁!”
“咿咿呀呀!”思安小手一晃一晃的想逃脱,可哪里是李漠的对手呢?反抗之下被揉搓的更惨了。
“六伽,你躲那门后干什么,快过来,跟你漠哥哥说说话。”阿姆朝门后那个孩子招招手。
李漠转头,就见门后探出来俩只水汪汪大眼毫不避讳直直盯着他看,可澄澈瞳仁后面,却似乎还住着些许无措的胆怯。
李漠一笑,“怎么,刚刚还唠叨说怕我不喜欢你,现在却连我跟前也不敢来。”
“你,你就是小主人吗?” 六伽依然躲门后,“我,我不是不敢过来,我是怕你不喜欢我。”
只是一句话,李漠敏锐的察觉,这是一个非常需要别人肯定的孩子,他的内心善良且敏感,明媚但又很容易受伤。“来吧!我很喜欢你,就是你唠唠叨叨把我给叫醒的,否则我到现在还醒不来呢?”
六伽似是终于放下顾虑,慢悠悠从门后移出来,还带着些胆怯,走到近前后,李漠毫不犹豫伸出魔爪,在六伽脸上捏了一把。
“哇……”八九岁的孩子哭着跑了出去,留下李漠在炕上笑的前俯后仰,阿姆和思安坐在炕上,像是看见一个傻瓜一样目瞪口呆。
无人能想到,就是李漠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会为六伽带来那么大的影响。即使后来六伽公子成为了才名撼动天下、貌比潘安的惊世奇才,可是这段毫无脸面、响彻整个大院的哭声却成为了他永不可磨灭的黑历史。
屋里笑做一团,温暖的像阳春三月天,屋外却大雪纷飞,临窗而立的男子肩上积起厚厚一层雪,修长的睫毛染上了霜。遗世而独立,沉默而诡谲。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院子里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无论如何,起码是个团圆年。
“可是阿姆,这是哪里呀!” 疯完的李漠终于有心思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发觉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李漠边吃六伽刚送来的粥,边听阿姆讲述那日的情形。
“这是阿牛在县城买的房子,前日在祠堂里,我也昏过去了……”。
“前日”李漠惊讶。
“对呀,你整整睡了一日一夜,要是再不醒,我看阿牛就要疯了。”
“他……”
阿姆:“漠漠,我听说了,但是那不怨阿牛,他是为你好。”
“阿姆,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他要是不打晕我,我可能会冲进火场里去。”
秦素芬欣慰一笑,“你能想清楚就好,我就怕你对他有什么隔阂。”
李漠:“阿姆放心吧!没事的,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说吧!”
阿姆面色凝重起来,“前天,韫清来看我……”
秦素芬坐于床沿,细细的给李漠讲着前日发生的事,但是她并不知道整个过程,只是把自己亲身经历的都说出来,包括在祠堂里听到的一切。犹豫良久,阿姆还是觉得李漠应该知道李大山的事,否则对于他来说,太不公。
李漠:“怪不得,他那么恨我,事事跟我作对,次次都恨不得我在这洱源村活不下去。原来我们俩家还有这样的恩怨。”
“是啊!你阿爹在世时,经常说是他害死了你秀芹阿婆,说自己是罪人,说他要把李大山当阿爹一样孝顺,照顾他一辈子,唉!谁曾想……不过也不能怨李大山,毕竟归根结底,都是我们的错。”
善良的人们总喜欢把所有过错归咎于自己,把所有不公的伤害看成是轮回。可难道这样,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可是阿姆,我差点就要失去你啊,阿爹已经为此付出代价,可你与我,又做错了什么?
“阿姆,那李大山现在在什么地方?”
“被抓去县衙了,还有李二虎,张狗财,全被抓走了。”
“嗯,我知道了。”李漠不再笑,眼里浸染了狠厉,可正抱着思安玩耍的阿姆并未瞧见。
“阿姆,我想吃饺子。”
“好,好,好,这就去给你煮,早晨刚包好的。”阿姆宠溺一笑,抱着思安转身离去,举手投足仿佛还是过去的温暖,可谁都知道,有些事,永远都不能当从未发生过。
要抱着睡和用嘴胃药这些梗我知道烂大街,但莫名就是觉得有爱,所以就用在这里啦!现实中可千万不要模仿啊!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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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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