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风》养安怀

38、未来

　　年年岁岁，枯荣有序。
　　杨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轻轻抬手合上了电脑，好像做了一个温暖又舒服的梦，梦里是十八岁那年的夏日，他们奔跑在大桥上，喝酒聊天打闹，目光贪婪的在叶宁川身上移动。
　　趁着醉意能够开玩笑，推搡彼此，看着水面上的灯光缓缓点燃了烟。
　　“杨年，昨晚会议记录整理好了吗。”迎面走来一位女性，穿着西服和短裙，将高跟鞋踩得有些响，长发披散着，手里拿一杯咖啡。杨年站起来:“马上就发过去。”
　　手忙脚乱操作一通，文件名没改就发了过去。他记得分明是昨晚在这里加班的，谁想到睡着了醒来就是第二天早晨。他的手机振动起来，毫不思索就接起:“喂。”
　　“杨年，我比你快。”张诚巳那贱兮兮的声音传来。“什么意思？”
　　“我要结婚了。”
　　杨年沉默了，无法说出恭喜你之类的假话，不知道怎样去回应张诚巳，电话的两头他们同时哑巴了。张诚巳哈哈笑两声，杨年听得有些难过。
　　“祝福我吧，我老婆可好看了。”
　　“祝……祝你幸福快乐。要好好的。”杨年轻声说道。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终挂了电话。杨年只觉得痛苦，向张诚巳转账了两百块钱后，翻起相册。杨年毕业后离开了西南小城市，来到西北部城市谋生，如今各奔东西，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极少。
　　他时不时翻开叶宁川的微信主页看看他过得怎样，认真想想他和自己的命运又怎么会一样充满苦难和悲伤。偶尔想想徐见，打视频的时候总说自己是个好青年混混，现在送送外卖偶尔做点见不得光的勾当。
　　张诚巳那通电话真让自己难过，而他早就能预料到这些，这样的爱是无果，只是忘不掉叶宁川。做梦回到十八岁那年，逃课打架抽烟和在数学课上打游戏，放学后一块儿打篮球，在桥上夜奔…
　　像梦一场，匆匆的结束了美好，匆匆的在高楼狂风中，阴阳相隔。
　　大概自己打打工，以后也会像张诚巳那样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结婚，组建家庭担负责任，在加班工作和抚养孩子中度过一生，死在养老院或者某个医院的ICU中。对于人生一眼看得到头，却看不到希望。
　　那时候说不出我喜欢你，是因为害羞腼腆，到现在说不出口是因为缺失勇气了。总是在害怕中度过，碌碌无为。
　　想念以前肆无忌惮勇敢无畏的少年时期，那时候烟灰敢往教导主任脚上弹，现在面对领导巴不得来个三叩九拜。
　　杨年买了高铁票赶过去，在高铁上随手刷了刷叶宁川的朋友圈，习惯性的按下刷新，接到徐见的消息:出口处等你。
　　他拖着行李箱向出口走去，徐见手插裤兜叼着烟看向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像中学时代那样回避了眼神，嘴上却毫不留情:“磨蹭啥呢快点的，别看了别看，没洗头没梳头，差点穿睡衣来接你了。”
　　杨年捂嘴笑了，走上前去勾肩搭背:“来到你的地盘了不敢说你不帅，今晚请喝酒呗。徐大佬还是徐老大？”
　　“叫什么老大，叫徐爹。”
　　“滚。”杨年把行李箱的把手搭在他手上，把包放下来挂在他的一只肩膀上，自己手插兜走远了，徐见想骂娘但是忍住了。
　　徐见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杨年看着他的脸有些犯困了。徐见冲他打了个响指:“我给你讲完故事再睡呗。”杨年睁开眼烦躁地瞥了一眼。
　　徐见盯着他的脸:“我那天去算命了，也不是出啥事儿，就是闲得慌，我没敢算多的就问了问大风。”杨年瞌睡醒了一半:“大风啊…你问了什么？”
　　“我问问他在哪儿，过得好吗。”
　　杨年笑出声来:“什么问题啊你这，这迷信的玩意儿要不成。”徐见往他头上敲了一下表示闭嘴小兔崽子，“那大师说大风现在过得很好，我也不懂，应该是在天堂。”
　　杨年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眼睛一闭又要睡过去。徐见也不想说了，只是静静看着他，等待着杨年睡得东倒西歪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用臂膀接住。
　　他就这么想着出了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杨年醒了，自然而然下车搬行李，徐见呆在一旁轻轻叹气。随后他找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帮着把行李一并搬过去。
　　“你啊少弄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年说。
　　“那你养我啊？”
　　“我呸。”杨年白了他一眼:“我俩一起饿死埋了算了。”他放好东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自然地点了根烟，出神地望着电脑桌:“徐哥，张诚巳他打电话给你没。”徐见没有太大反应，叼着烟摇摇头。
　　“他要结婚了。”
　　徐见心里如同有重物向下坠落一般，不舒服的滋味涌上心头:“哦啥时候。”杨年没有看他，直到掐了烟也没有说话。有些遗憾是不用说的，徐见也有些哽咽，但是尽力藏好情绪不让杨年发现。
　　杨年问他:“后悔吗？”
　　“废话，早知道这傻逼是这种结局…”他强忍着眼泪打开了蓝色图标的软件订了一张机票在明天，杨年看着他全程的动作也忽然想起叶宁川离开的身影。
　　去找他。
　　他看着天空的云高远而悠扬，回想起草地上奔跑的青春，说话贱贱的却永远跟在自己身边的张诚巳，落得这样让自己难受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是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上演着恩爱的戏码，拿奥斯卡影帝的水平，掩饰一切疯狂的爱意，疯长的孤寂和想念，目光落在毕业照上迟迟不离开。
　　他看的不是青春，是回忆。
　　未来很远，我希望在充满枯燥和苦难的未来里有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