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情诗》山河归尘

4、4 蝶翅

　　沈鹤收书的手一顿，说：“她们好像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把自己心里隐秘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过既然说出来了，沈鹤也就没打算补救，沉默地将书包放在一边，拿出手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沈鹤放下手机，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她们说她们中午要排练节目，下学期要上校庆的，很晚才能吃饭，就不能跟我一起了。但是有一天中午我吃饭的时候看见她们几个有说有笑地走进饭堂，然后我问了我另外参加节目的朋友，她说有时候有事中午就不排练了，中午排不排练早上第一节课下课后就会通知到各人。我就忍不住想，可能她们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吧。”
　　说到这个话题，沈鹤难得的有些失落。
　　她称不上是开朗活跃的个性，平常在班里是个小透明，玩得好的朋友大多来自初中的学校，或者是高中学生会里认识的同事，再有就是封黎四人了。
　　“我也不是不可以一个人吃饭，但是一个人挺无聊的。”沈鹤说。
　　沈鹤也曾经告诉过自己，可能是特意来找她说今天中午一起吃饭挺麻烦的，也可能是看到她和别人一起吃饭，就默认了她会一直跟别人吃饭，但无论怎么解释，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挺难过的。
　　还是那句话，生活仍然要继续。
　　沈鹤文艺地悲伤一小会，随后滑开手机，刷起了微博。
　　她和封黎一样，在等还没来的其他三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鹤已经逐渐习惯于和他们一起玩。不仅午饭在一起吃，甚至周六下午下了课还会一起去仙鹤打工。
　　不过实际上来说，封黎他们是过去积累演出经验的，沈鹤才是过去打工的。
　　思绪兜兜转转居然又绕回了穷这个点上，沈鹤发觉自己好像更悲伤了。
　　暂且按下因贫困而产生的凄凉，这周六说好了要去封黎家给柿子量身，是以一下课也不用等谁，封黎问了句“收拾好了吗”，沈鹤抿嘴，绷着脸地点点头，两个人便起身径直往校外的公交车站走。
　　出去的时间挺早，到封黎家的时候刚好赶上柿子放学回家。
　　沈鹤还是第一次来他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妹妹，有点惊讶地看封晴柿蹦蹦跳跳地扑进封黎的怀里。
　　十六岁的封黎身高一米八，轻轻松松将还不到他肋骨的封晴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
　　沈鹤看着封家两兄妹亲亲热热地讲话，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是该羡慕封黎有个可可爱爱的妹妹，还是该羡慕有这样一个A破天际哥哥的柿子。
　　兄弟姐妹关系寡淡的沈鹤觉得自己两个都挺羡慕的。
　　兄妹俩聊了几句，封黎便把她放了下来，让柿子在客厅站好，方便沈鹤动作。
　　柿子显然很好奇沈鹤，但是乖乖地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嘴上甜甜地叫她：“姐姐为什么要给我量身高啊？做衣服不是只要平常穿的尺码就可以了吗？”
　　“因为姐姐不像大人那么厉害，不量就做不出你这个年纪的尺码呀。”
　　沈鹤做衣服都是做中码，小码还从来没做过，需要拿柿子的身体数据打版。
　　“那姐姐长大以后就会跟大人们一样厉害吗？”
　　小孩子都是一贯的天真无邪，沈鹤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股傲气：“会比他们更厉害。”
　　封黎发现，比起在朋友面前表现出的淡然相比，沈鹤显然在面对孩子时会更加活跃一些。
　　晚饭之前，封黎和沈鹤走出封家大门，在盏盏明亮冷白的路灯下，他毫无预兆地说。
　　沈鹤如今面对他，终于有了一份面对朋友时应有的随意。她步伐轻快，笑着说：“我不是喜欢小孩，我只喜欢长得好看还乖的小孩。”
　　笑时虎牙微微压唇，长长的睫毛似蝶翅般轻颤，沈鹤背着个包，左手搭在背带上，食指箍了个白玉样的戒指，腕上带着纯黑的表，更衬得她肤白如凝脂。
　　封黎稍抬了抬视线，将目光挪到她高高扎起的长发，无意中瞥见沈鹤耳上一个小五角星，想起件事来。
　　沈鹤有耳洞，但不怎么戴耳饰，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戴耳棒，透明的，小小一根，不长，不细看都发现不了。
　　五角星的耳钉是有一天晚修下课，这段时间天天风雨无阻来找沈鹤的男生手里拿了个快递盒，递给沈鹤。两人说了几句话，她就抿嘴笑起来，一回到教室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盒，拿出了里头的又一个小盒子。
　　封黎侧身，看她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一对小五角星耳钉，手机摸索着戴了上去，然后神采飞扬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点头，得到她一个羞涩又傻气的笑，接着耐不住好奇，问：“打耳洞痛吗？”
　　沈鹤还沉浸在新耳钉的快乐之中，“不痛啊，就是耳朵被人家大力弹了一下的感觉。”
　　封黎就继续问：“那打耳洞是怎么打的？会有一块肉掉出来吗？”
　　沈鹤笑容僵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关于耳洞闹出的笑话暂且不提，让封黎想起的是他妈妈。
　　他仍记得的事情不多，唯一清晰且牢记的只有一张表情哀婉的脸，和耳垂上耀眼的钻石耳钉。
　　这么多年，封黎少有特别怀念的时候，只是刚刚那不经意间的一瞥，恰好触动他心弦，于是在这条仿佛走不到尽头的路上，封黎难得有些怅然。
　　也就没发现，一时安静下来以后，沈鹤放慢了步伐与他并肩，偷偷地看他。
　　睫毛好长，像蝴蝶的翅膀。
　　沈鹤心说。突然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他们再走慢一点。
　　注意到封黎疑惑的眼神，沈鹤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只好装作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突然想起来我奶奶给我煲了凉茶让我二叔带给我，就放在店里。”
　　你看，不是我对你别有企图，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沈鹤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