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宠爱》沧海惊鸿

3、第三章

　　心理咨询室的某间房间里，韩昕穿着粉色系的衣服，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上官的面前。
　　和她每次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身上的那件粉色衣服，其实是改良版的白大褂，为的就是不给病人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白大褂容易让人联想到医院，联想到医生，会有不好的观感。
　　至少对来这里的人来说。

　　对于像上官这样来她的心理咨询室的“病人”，韩昕一律称他们为“客户”，并且要求咨询室的每一个员工都这样称呼。
　　“客户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有一次，韩昕弯着眉眼对上官说。
　　她是X医科大学毕业的，曾经在X医院实习过，当年也是被上官的妈妈李素云这位护士长调.教过的小大夫。
　　所以，她和上官家算是熟识。
　　上官出院之后，就是被那位神经科的老教授介绍到这里来进行心理治疗的。
　　韩昕的业务水平，在行内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在上官看来，韩昕天生就是做心理医生的材料。
　　她的双商很高，性格也特别的好，上官的记忆之中，从来没见到她发过脾气。
　　她的脾气总是那么柔和，好像全世界都没有能让她生气的人或者事。
　　因为熟悉，上官对她的戒备心很淡。几次治疗之后，对她的信任也与日俱增。

　　“想喝什么？果汁？可乐？还是咖啡？”韩昕的开场白总是那么的得体，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就像面对一位造访的老朋友。
　　上官听着韩昕给的几种选择，愣了愣，脑筋不大灵光。
　　自从醒来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像生了锈，大面积地锈住了，转不动。

　　韩昕马上就看出了上官的无措，嘴角和眉眼一起弯了起来：“不过，姐姐还是建议你喝牛奶。”
　　她比上官年长十岁，随着彼此越来越熟悉，特别喜欢以姐姐自居。
　　上官也习惯了她的自称，姐姐就姐姐吧。
　　有这样的姐姐挺不错吧？
　　马上三十五岁的女人，皮肤还保养得这么好，心态也这么好，就特别让人羡慕。
　　上官不知道自己到这个年龄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好的心态。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韩昕是个行动派，马上抓了桌上的电话，拨通。
　　不到三分钟，助理就拿了牛奶敲门了。
　　她把纸盒牛奶放在了桌子上，朝上官温和地一笑：“请慢用。”
　　上官在助理敲门进入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谢谢。”上官垂着眼睛，盯着牛奶盒。
　　似乎是热的？

　　小助理笑笑，说不客气。
　　韩昕也发现了牛奶被很体贴地用微波炉加热过，对自己助理的体贴挺满意，也朝小助理笑笑：“辛苦了，你去忙吧。”
　　小助理退了出去。
　　上官紧绷的身体，也因为门被从外面关上而有所松弛。

　　韩昕微微挑眉。
　　“需要倒到杯里吗？”她问上官。
　　抑郁症患者情绪敏.感，上官又有着轻微的洁.癖，韩昕和小助理都是知道的，所以没有擅自做主为她把牛奶倒出来。
　　“不用，谢谢。”上官抬眸朝韩昕笑笑，双手握了纸盒牛奶。
　　牛奶的温热透过纸盒暖了她的手，让她觉得不那么烦躁了。

　　韩昕因为上官刚才投向自己的眼神，而稍稍愣神。
　　接着自己失笑了：“你对别人其实也可以这样的。”
　　上官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潜意识里信任韩昕，她才会大胆地看着韩昕，还能自然地朝韩昕微笑。而那位小助理，虽然她人很体贴、工作很负责，但是潜意识里上官对她还是有所戒备的。
　　小助理显然不在上官“可以信任的人”的名单里。

　　“我这样，很麻烦吧？”上官再次垂下眼睛，双手轻轻搓着牛奶盒的外包装。
　　“怎么会？”韩昕笑了。
　　“你这么优秀，这么漂亮，谁都不会觉得你麻烦的。”她认真地看着上官。
　　上官知道她在鼓励自己，帮助自己建立自信心。

　　优秀吗？漂亮吗？
　　上官抿紧了嘴唇。
　　刚苏醒那会儿，她不爱说话，让她妈一度怀疑她失忆了。
　　她妈和她爸翻出了家里所有的照片，让她在病床上翻看，给她讲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照片里的她，从小到大都那么漂亮，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孩子。
　　不可否认，她是漂亮的。

　　后来，为了“配合治疗”，她爸妈把家里的“家底”都找了出来。
　　这其中就包括她从幼儿园的时候起得过的奖状、证书，一直到大学的学位证，还有研究生的学生证，甚至还有存在手机里的她发表过的论文，以及得奖记录……
　　那么多，多得上官都怀疑自己过去二十多年，是不是就为了“学习”两个字活着。
　　单单看那几摞子证书奖状，她无疑是优秀的。

　　可就是这么“漂亮”又“优秀”的她，正被抑郁症折磨着。
　　上官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牛奶包装盒，上面的字迹被她抠得模糊，沾了蓝白色的碎屑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着血色，她浑然不觉。
　　韩昕看得暗暗皱眉，她察觉到了上官的焦虑。
　　“你怎么过来的？”她状似聊家常似的问上官。
　　上官被分散了注意力，抠牛奶盒的动作停住，想了想，说：“打车。”

　　韩昕笑笑：“看着气色不错，吃了好吃的？”
　　上官怔了怔，瞬间想到了不久之前的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挺好的。”她努力掩饰着自己消极的情绪。
　　“牛奶再不喝，要凉了。”韩昕指了指被上官“蹂.躏”的牛奶盒。
　　她又成功分散了上官的注意力——
　　上官“嗯”了一声之后，低头专注于拆包装。

　　把塑料管插.入，上官把牛奶盒朝韩昕扬了扬：“你喝吗？”
　　韩昕笑着摇头：“我们不可以和客户抢吃的。”
　　上官也笑了，垂下眼睛，喝牛奶。
　　温度刚刚好，奶香味也刚刚好。
　　牛奶有镇静的作用，上官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平静了许多。

　　韩昕看着她专心喝牛奶的样子，心底柔软。
　　做事很专心，一定是一个用情专注的人。
　　家教好，有良好的教养，一定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还很漂亮，很优秀……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让人想要对她好的女孩儿。
　　韩昕这么多年经手过不知多少“客户”，却从没像这次这样，那么迫切地想要医治好一个人。
　　医治好了……医治好了，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韩昕十分地期待。

　　安静地等着上官喝完牛奶，韩昕才开口：“我刚买了一张CD，还没开封，New Age的，想不想一起听？”
　　上官说好。
　　韩昕常常和她一起分享新购的CD，两个人都是New Age Muisc爱好者，都喜欢安静空灵的风格，颇有共同语言。
　　韩昕引着上官到里面的一间屋子，让上官随意在躺椅上靠着。
　　她则去抽屉里取了一张CD，拆了封皮，打开音响……

　　不久，室内飘散开了静谧空灵的乐声。
　　上官的耳朵被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乐声吸引住了。
　　慢慢地，她放松了精神，选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靠在躺椅上。
　　再然后，倦意涌了上来，她干.涩的、缺少睡眠的双眼再也不用努力地支撑。
　　她倦倦地垂下眼皮，两扇睫羽投下两团小小的阴影，昭示着它们的主人，已经被昏暗的困意笼罩。

　　韩昕坐在办工桌前，时而看看电脑屏幕，时而看看上官的方向。
　　她的注意力并不在音乐上。
　　直到看到上官垂下眼睑，陷入了睡眠状态，她看上官的时候明显增多。
　　确认上官睡着了，还因为睡得太沉而发出了小小的可爱的鼾声，韩昕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
　　她站起身，取了自己平时睡午觉的时候盖的小毯子，走到上官身旁，为她盖上，又小心地掖了掖。

　　做完这些之后，韩昕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站在那里，俯视着上官的睡颜。
　　渐渐地，她像是着魔了一般，抬起手，指尖凑向上官的脸颊……
　　指尖距离上官的脸颊只有两寸的时候，突然停住。
　　韩昕仿佛从一个迷梦中恍然惊醒。
　　她猛地攥紧了指尖，扣进掌心。
　　掌心里疼痛的感觉，让她眼底的克制之色，更深了几分。

　　上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其实也只是睡了一小时而已，睡眠质量却特别的高，一觉无梦的那种。
　　上官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迅速地回归。

　　“睡得好吗？”韩昕还是那副专业的、柔和的表情。
　　“好极了。”上官朝她眨眨眼。
　　“谢谢你，昕姐。”上官诚恳地道谢。
　　韩昕微一晃神，脱口而出：“其实你不需要谢我的。”
　　上官愣了愣。

　　韩昕自觉失言，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客户，我自然应该竭尽所能地为你服务。”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吗？
　　上官笑笑。
　　韩昕的专业水准摆在那里，但是韩昕对别的客户，一定不像对她这样。
　　毕竟，不是每个客户的妈妈都和韩昕曾经是同事。

　　“要回去吗？”又聊了几句之后，韩昕问。
　　“准备去学校看看，然后再回家。”上官如实回答。
　　韩昕了解她的情况，张了张嘴，还是劝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个学期回到学校。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应付日常的学习，而且学习也可以让你忙碌起来，有事可做。”
　　“我知道了。”

　　韩昕不想让上官为难，岔开话题：“其实你可以尝试着养一只宠物，宠物是很好的陪伴者。”
　　“宠物？小猫？小狗？”
　　“都可以，看你自己喜欢。”韩昕说。
　　“嗯，我会考虑的。”上官点点头。
　　刚确诊抑郁症那会儿，她曾经查过很多资料，知道养宠物对于抑郁症患者是一种很好的心理寄托，也是一种不错的疗法。
　　她于是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去学校附近的那家宠物店逛逛。

　　韩昕的诊所距离X大不远，上官睡足了，索性步行着去。
　　所谓想什么来什么，她正走着，忽然看到前面一个花团子，从不知哪儿蹿了出来。
　　或者用“滚出来”更贴切。
　　那是一只黑白杂色的，身上有点儿脏的小奶猫。
　　它就在距离上官不到十米远的前方，连滚带爬地突然扒上了一个路人的裤脚。

　　那个路人大概是抬腿觉得费劲了，才发现脚背上多了两只爪子。
　　上官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
　　离得近了，她看到那是一个身材很高挑的女人，背影看不出年纪，看体态和穿着很有活力很健康的样子。
　　这个女人的身后，还背着一个画夹。

　　画家吗？
　　上官心里忖着这个女人的职业。
　　然后听到那个女人用那种独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低着头对小奶猫说：“别告诉我，变成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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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女人是谁？（疯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