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宠爱》沧海惊鸿

2、第二章

　　“笃笃！”敲门声之后，门把手才被从外面拧开。
　　“贝贝，吃饭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官惠文从纷乱无着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身。
　　“妈。”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诶！”她妈妈答应得特别脆生，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声音，都比不上这么一声。

　　上官惠文心里划过愧疚。
　　因为那场变故，她爸妈都落下了“后遗症”——
　　尤其她妈，一天之内，随时都要确认她的存在。听到她喊“妈”的时候，恐怕是她妈妈最高兴的时候吧？
　　上官惠文想。
　　不仅如此，因为她的轻度抑郁症，她妈妈在家里特别地小心，生怕一点点儿小事，就让她心情不好。
　　比如刚才先敲门，再拧开房门的举动，就是明证。

　　上官惠文知道他们心里苦，知道他们更怕她心理压力大，影响治疗。
　　可是，他们这样，其实让上官惠文压力更大啊！
　　上官惠文什么都没说，哪怕她看出了她爸妈在她面前陪着小心。她不忍让他们再承受痛苦了！
　　真正彼此在意的亲人，才会宁愿自己承受委屈，而不愿对方心里有压力吧？
　　其实她和她的爸妈，所思所想的，何尝不是同一件事？

　　“有什么好吃的啊？”上官惠文脸上挂着笑，在桌旁坐下。
　　就像一个真正等着盼着好吃的的人，满脸期待。
　　她妈妈的脸上也绽开一个笑纹，自顾把手里端的饭菜放在上官惠文面前的桌上——
　　擎等着吃现成的上官惠文，比懂事地从她妈妈手里接过餐盘的上官惠文，更让她妈妈高兴。
　　懂事的孩子心事重，只会委屈自己，不舍得让父母操心。
　　殊不知，孩子太过懂事，才是最让父母操心的啊。

　　“小米粥，金银馒头，烧牛肉，炸河虾……都是你爱吃的。”李素云殷勤地向女儿介绍。
　　她很高兴看到女儿看到食物的时候，露出的感兴趣的表情。
　　上官应景儿地露出对食物们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就知道她妈妈看进了眼里，会觉得比什么都让人欣慰。
　　所谓久病成医，得了这么久的抑郁症的上官，也擅长揣测人心，懂得怎样做，才能让父母心里踏实了。

　　“看起来就很好吃。”上官说着，也没客气，拿了筷子，先夹了一筷牛肉。
　　刚把牛肉送到嘴里，品咂出了香浓的味道，上官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妈，你还没吃呢吧？”她不好意思地说。
　　“吃了吃了！早吃过了！”李素云赶忙说。

　　她喜欢看女儿大嚼大咽的样子，比她自己吃了山珍海味、满汉全席都高兴。
　　想到这孩子刚出院那会儿，瘦得皮包骨头，往日漂亮的小脸儿憔悴得不成样子，精神头都不如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儿……再看看现在，胃口好，吃饭香，身子骨儿好像也比之前结实多了。就是不见怎么长肉……咳！着什么急呢？慢慢补，总会补回来的。
　　李素云做了半辈子护士和护士长，不信连自家女儿的身体都照料不好。

　　上官惠文狼吞虎咽地接连咽下几块牛肉，李素云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李素云笑着抚着女儿的后背帮她捋气，一面催促她喝几口小米粥顺一顺。
　　上官从善如流地连着喝了两口粥，嗓子眼儿里噎住的牛肉才被顺了下去。
　　李素云看她这样，再回想起当初她全无知觉地躺在那里的二十天，眼圈红了。
　　怕女儿看到，李素云忙侧过身去，悄悄抹去沁出眼角的泪水。
　　再转回身来的时候，她脸上挂着的，仍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心甘情愿地伺候女儿吃完了饭，李素云按住女儿，不许她帮着自己收拾碗筷。
　　“不许动！你就在屋里消化食儿！”李素云故意伴着脸说。
　　上官只得说话，看着她收拾了碗筷出门，突然停住了脚步。
　　上官警觉地看着她，把嗓子眼儿里翻上来的那股子难受的感觉，生生咽了回去。

　　李素云还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上官：“一会儿，我陪你去吧？”
　　她没有把“去看心理医生”这几个敏感的字说出口。
　　上官顿觉心累，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微笑：“我自己可以的。”
　　“真的？”李素云还是不放心。
　　“真的。我昨天不就是自己去的？”

　　李素云心说也是。
　　“早去早回。”她叮嘱女儿。
　　上官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妈？”
　　“啊？”
　　“那个……我离开韩医生那儿之后，想去学校看看。”上官的表情不大自然。
　　李素云一愣，旋即笑了笑：“也好，就当散散心了。早去早回。”

　　上官没有背包，只揣着手机出了门。
　　她走出单元口，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往上看，果然看到李素云站在阳台上，趴在窗户上朝她招手。
　　上官再次觉得心累，挤出一个笑来，也朝李素云挥了挥手。
　　直到走出小区大门，确定身后再也没有一双眼睛，关切地盯着自己了，上官才迅速冲到路边的一棵树旁，扶着树干，一通干呕。

　　刚才那顿饭，上官是死撑着吃下去的。
　　一边吃还要一边表现出“我好喜欢”的狼吞虎咽式表情，想想都累心。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难道让爸妈继续担心自己连以前最爱吃的菜都吃不下的身体状况吗？
　　所以，当时的上官，哪怕胃里面翻腾着，也还是忍着把那些食物都吞了下去。
　　嗓子眼儿都割得生疼，以至于她现在扶着树干，只想吐。

　　可惜，她的精神排斥食物，身体却很诚实地抓紧时间把那些食物都消化了，并用最快的速度将营养输送到最需要的地方，以防这具身体不靠谱的主人，再把它们排斥出去。
　　不吸收营养会死人的！
　　如果上官的身体能说话，一定会发出这样的呐喊。
　　结果是，上官干呕了半天，啥都没吐出来，还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没力气地扶着树干顺气。

　　“嗨！美女！”身后飘来一道声音。
　　上官特别有身为美女自觉地拧脸朝后看。
　　挨着她抚着的这棵树的道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一辆奔驰大G。车窗处趴着一个年轻女人，探着上半身，朝她打招呼。
　　“需要帮忙吗？”年轻女子说着，朝上官扬了扬下巴，还挤了挤眼睛。

　　上官其实没虚弱到连道都走不了的地步。
　　她原本想对这个好心人诚恳地说句“不用，谢谢”，可是这个年轻女人的作派实在是让她觉得……轻佻。
　　上官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个词汇。
　　她秀眉微蹙。
　　基于良好的教养，上官还是朝年轻女人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声线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年轻女人也是个擅长善言观色的，上官不冷不热地拒绝了她，并没有让她生气。
　　反而让她下了车，迈开长腿朝上官走了过来。
　　“美女，你是中暑了吗？”年轻女人说着，还应景儿地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
　　“我送你去医院吧，我有车，方便得很。”年轻女人自顾自说着。
　　甚至还把爪子朝上官的胳膊抓去。

　　上官刚被一场想呕没呕成的反胃折腾过，内心那个阴暗的自己正按捺不住地要冒出头来，负能量蹭蹭地涨，只待积攒够了就要发大招的。
　　这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而且还张嘴闭嘴地美女美女。
　　上官有种被莫名调.戏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极其地不喜欢。
　　何况，这个年轻的女人，还试图来抓她的胳膊……

　　有钱很了不起吗？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在大街上调.戏姑娘吗？
　　调.戏小伙儿也不行啊！
　　上官的负能量攒聚爆表，肢体接触障碍症也随之爆发——
　　她冷冷地躲开了女人的爪子，看都不看年轻女人一眼，径直往前就走。

　　年轻女人的爪子抓了个空，讪讪僵了两秒钟。
　　她也是个厚脸皮的，看到个漂亮的，合眼缘的那种漂亮的姑娘，就什么耐心都有了，于是不肯罢休地跟了上去。
　　刚跟了两步，就听到前面这个长着一张古典美人儿脸的姑娘说：“你车被开走了。”

　　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吓得年轻女人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回头看自己的车——
　　大G当然还好端端地停在那里。
　　别说被开走了，周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年轻女人再扭回头的时候，发现上官已经快步走远，窈窕纤细的身影在前面的花圃尽头转弯了，然后消失不见了。
　　“有意思……”年轻女人啧啧有声。
　　她的爪子，没抓住上官胳膊的那只爪子，在下巴上挠了挠，心里则想着：幸亏那张脸，我已经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