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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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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正是秋初,树叶开始泛起黄色,从叶尖向后渐染,抬头望去,满眼漂亮的绿与金摇晃着纠缠在一起,碎金般的日光从缝隙间轻轻洒下,落在脸庞身体上,微微的烘暖。
小夜子口中的郊外是靠近森林的一片草地,秋风拂来,掠起一阵凉爽。只是过来的路途有些远,我坐在马车上颠簸地生出了些烦躁之意时,才听到车夫斥停马儿的声响。
虽是秋天,阳光却仍是盛然。在一处阴影处寻了块地,小夜子吩咐下人铺了张席,又把小桌子与带来的吃食用具摆放好,我们便落座了。
小夜子的儿子名叫继国贤治,长相很是可爱,却是有些怕生,一直揪着母亲的衣袖偷偷看我,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蕴着光。
小夜子教他唤人,他便怯生生地唤了我一句:“叔母。”接着便迅速红了脸,又将半个身子藏在他母亲身后。
和他父亲可真是不一样。我回忆着继国严胜的认真严肃的模样神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知道自己孩子的性格,小夜子也没再多留,便将纸鸢找出来递给他,让下人陪着他去放纸鸢了。
我看着那个小老虎模样的纸鸢,绷紧了指尖,望着贤治灿烂笑着跑去放纸鸢的身影,一时移不开目光。
“雀羽生小姐?”
直到小夜子叫我,我才回过神来。
“您也喜欢放纸鸢吗?”她问。
“不。”我摇摇头,“我没有放过纸鸢,怎么能谈得上喜欢呢?”我顿了顿,视线朝向湛蓝天空,“只是觉得它能这样自由自在地飞翔在高阔的天空,可真是幸福呢。”
贤治清晰可闻的脆生生的笑声传至耳里,我微笑着换了话题,“小夜子经常带着贤治出来游玩吗?”
“也没有啦。”女人笑着回答我,“严胜平日总是繁忙,又给贤治安排了密密麻麻的课程,我看不下去,有时便会偷偷带贤治出来放松一下。”
继国严胜的性格确实是这样,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几面,我便看得出他从灵魂里便透出的好强与自傲。
可我却想不通他眼底的嫉妒从何而来。
继承家业的是他,妻儿和睦的是他,看继国缘一的模样我便能猜到他对这个兄长是尊敬无比,对这样一个喜爱他不如他的弟弟,他到底在嫉妒什么呢?
不过这个问题只在我脑中占据了一小会,我便把它压下了。
继国家的内部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略有些敷衍地与小夜子交谈了片刻,耳畔忽然传来侍者慌张的叫喊,一下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我朝那方向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贤治跑进森林里灰色的被风掀起的衣角。
“我去看一下。”我起身,没等小夜子回答便哒哒跑过去。
秋日天气干燥,青草踩上去发出一阵脆响。
我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个碍事的下人支开。
笑话,我这么可能真的那么好心关照那小孩的情况?我来,当然是为了想办法把纸鸢抢走了。
“贤治——”林子里一片阴凉,风擦过皮肤有些冷飕飕的,我边小步跑着边四处望,终于发现了一棵树下的黑发小孩。
他仰着头,眼睛像是覆了层水光,身旁没有人。还倒省了我打发人的气力。
“怎么了?”我慢慢靠近他问。
“纸鸢。”他软糯的声音颤抖,带着些哭腔,“纸鸢飞走了。”
“别担心,我帮你拿。”我说道。
卡住纸鸢的那棵树并不大,却有些高,我努力地踮起脚,指尖还是离那只小老虎有些距离。我不罢休,借力上跳,指尖与纸鸢擦肩而过,就是抓不住一个点将它拽下。
气人!我不信邪,兴致一次比一次高,就是不肯服输。
越过树就是一片湖泊,到最后,我非但没有拿下纸鸢,反而落下时一时没站稳脚步而踉跄了几下,直直朝湖泊里栽去。
心跳一瞬仿佛要蹦出心脏,我瞳孔皱缩着向前扑去,清澈的蓝色湖水离我越来越近,湖面倒映出我眼底控制不住的惊慌,愈发清晰。
不要,不要。
不要——
就在我心中爆发出无声的尖叫时,一只手拦面而来,越过脖颈揽住我的肩将我一把拽回。
视野旋转着,从青葱的绿转为如洗的碧蓝,我像只不倒翁似的倒进后方人的怀抱里,仰着面视野里充斥的是湛蓝的天空。我下意识转回视线,对上一双清澈柔和的双眸。
“和栀子。”日轮花札的耳饰轻晃,黑红发的青年嗓音轻柔地问我,“有受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