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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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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跳着头上的红绳一摆一摆煞是娇俏,说着不符年纪的话,坐在大汉的腿上用筷子胡乱戳着面前的酒菜。
大汉紧锁眉头,双手却不忘护着小丫头,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姑奶奶,您就别折腾了。”
“别想了,是我师兄试探你。”
纪昀眼前探出一张稚嫩的脸来,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女童一直朝后山盯着,看到了远处一抹身影后又笑嘻嘻地收回目光,用筷子挑着饭菜往大汉嘴里塞。
大汉一个不留神就被呛着了,匆忙间端起手边一杯梨花醉呛得更厉害。
酒液沾湿了怀里小丫头的发辫,女童小手捶着颇有些不满,似是要错过什么好戏。
直到两人去了小溪边浇着水清洗,师禾禾这才快步走到小师弟身旁塞了一个纸团。
继而又蒙上面纱匆匆离去,远远留下一抹白色身影。
“禾丫头这么快就走了?”
待到女童趴在纪昀桌前,小手捉了捉大汉刚给她绑的辫子,有点紧。
手中展开一半的纸团又被塞进了衣袖。
纪昀将仅剩的三文钱拍在桌上,拱手向大汉拜别,便向着远处山林走去。
“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傻傻的,明明外表看着也是傻乎乎的。”
女童窝在大汉怀里,等大汉将她抱到腿上,又开始玩弄那些饭菜,一样一样地挑给大汉吃。
大汉也随她,衣服上沾的油渍回去洗了便是,天真的她可不多见。
大汉名叫鲁大力,满身蛮力,从小就在宗门里专挑着重活干。
直到某日砍柴,误入清泉惊了美人……
“哪里来的憨货。”
背对着无丝毫遮掩之物,女子匆忙出声。
鲁大力隔着荆棘,只记得当时一抹水溅到了眼皮子上,紧接着女子如精怪般消失了。
翌日,劈着柴满头大汗的鲁大力又见到了她。
不过这一次,是掌门的妹妹。
“你说,要他当你的书童?”掌门惊讶出声,“别拿人家开玩笑。”
一个劈柴的粗汉去侍弄书墨?
鲁大力低下头,没敢直接看她,眨眨浓郁好看的睫毛。
不想小动作被一旁打笑的女子统统收入眼底。
“就他了,师兄我中意他。”
过来拽拽停下劈柴的男子,直将人往泉边拉去。
徒留掌门落在原地叹了口气,望着自家任性妹妹无可奈何。
她又不是不知她那武功的弊端,偏偏选这男子。
千仞泉旁,女子停了脚步站在背后,却仍旧拽着大力的衣袖。
鲁大力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只听得背后女子轻笑一声,“你这憨货。”
便是一使劲将男子往泉水里推去。
鲁大力站在及腰的水里,岸上女子笑得明媚如花。
一寸一寸灼烧着他的心,烧掉一寸冰原,还一方笑靥开怀。
等到女子取来干净衣物,已是黄昏,落日柔和打在头顶落下片片温暖。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女子娇笑道,一边还跳起来好像要和他比比高。
酒肆路边芍药大如海碗,花丝尽皆起舞。
“呐呐,你说禾丫头怎么会喜欢她师弟?”
掌柜的送来一盘时令水果,算是拆台又解局的报酬,另外两坛梨花醉算是保住了。
女童一边用筷子戳进蜜瓜,一边往大力的嘴里送去。
鲁大力细细嚼着,边琢磨着下次给头绳换个花样,更符合她这个年纪些。
浅浅的梨涡落在嘴角处不容易看出来,摇头晃脑,还说自己不是个小孩子?
不自觉地揪了揪女童脸上的胖肉肉,回过神来手还愣在原地。
女童戳着蜜瓜的手也停了下来,小脸通红。
“你个憨货,拿开!”
自己才不是小孩子,都怪师兄自己不练这武功。
等到自己练到大成才知道,竟这般邪乎。
女童揉了揉头绳,嘟囔道,“师兄那个傻子!”
走在山间,偶尔遇到几块古碑作伴,小路间杂草丛生,不时能见着野猪脚印。
纪昀记得纸团上隐约是往后山走的。
再次展开,右下方一枚朱砂触人心弦。
“师姐,你让我辛苦用桃胶煮化朱砂,何不直接用印鉴?”
“我的印,岂是那般容易。”
女子展开一幅水墨图画,纤细手腕间拢着一串相思豆,鲜红似血。
印有不少当朝名士的印鉴,而最下方朱砂甚是显眼。
当时只得感慨女子爱红妆竟至此地步。
尚在山门外,就见一群外来客穿着隆重,纷纷带着贺礼前来。
没进正门开始聊了起来。
“今日,可是难得的良辰吉日,可喜可贺。”
“那红月山庄究竟是哪位美娇娘待嫁?也不见新郎官?”
纪昀自七岁那年跟随叔父来到红月山庄,后山还没来几回。
今日却是蓬门大敞,喜迎八面客,张灯结彩仿佛换了人间。
几个穿着门派白袍的弟子,纪昀紧跟了上去,待到内院方才开口。
“师姐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也不管面前弟子认不认识掌门之女,就抓着肩膀问他。
且说到那日,红月山庄高朋满座。
后院几个牵引弟子耷拉着脑袋,不清楚面前男子的意图。
“你们说,新娘子不知道是谁?”
纪昀冷静了下来,一把拎起离自己近的弟子的衣领,“真的不知道?”
见他不作声,就要往亭子外的锦鲤池扔去。
一剑横在了纪昀的脖颈旁,若再入一厘鲜血直流。
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了纪昀耳中。
“今日大喜,可是想让你师姐受婆家欺负?”
“掌门,你也来了。”
纪昀掩掩眼中的失望,拱了下手向掌门告罪,言辞间颇有些委屈。
“师姐,怎会如此仓促嫁人,您这……不是欺人太甚嘛?”
纪昀话音刚落,扭头就见一丫头匆匆忙忙抱着红嫁衣跑来,拍着饱满的胸脯喘着气。
“小姐,她脱了嫁衣去了劳什子千仞湖,说是要找姑奶奶算账。”
丫头想必也是气极了,又是将那红嫁衣就近,往那地上一扔,直接坐地上埋头哭了起来。
见小丫头来真架势,师掌门眉毛一跳。
瞄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纪昀,心想果然这小子靠不住。
遂将长剑收起,抚了抚衣摆正准备离去。
右边衣袖却被纪昀紧紧扯在了手里,掌门便回头道,“你这是作何?”
纪昀笑笑,寻了处石凳径直坐下,手中仍紧抓着衣袖。
待到师掌门不慌不忙坐下,纪昀也就放下了心思,对着眼前二人笑道。
“好歹师门一场,师姐的喜酒还不让我喝吗?”
随即捡起地上被蹂躏的喜服,拍拍灰尘抱在胸前,向着掌门鞠了一躬,对着小丫头轻声“多谢”便提足离去。
一旁小丫头揉揉红通通的眼睛,将那浸了洋葱的帕子,往锦鲤池子里一扔。
揭下一层轻薄面具,“爹爹,他说不定是位好姐夫呢。”
掌门叹了口气,端起凉亭里的茶盏细细品着。
“谁知道呢,你姐姐那儿才是道难关。”
千仞湖畔,蒌蒿满地芦芽短。
女子一袭素色单衣,被清泉浸湿的长发乌黑柔顺。
纪昀隔着荆棘,远远地看着女子一手握着皂角往发上抹。
时不时用干净的发巾擦擦眼眶,全然没有嫁作新妇的紧张。
见着师姐无恙,纪昀终放下了顾虑,忍不住在一旁轻笑着。
此刻抱着红嫁衣,倒像极了将要成亲的新郎官儿,禁不住思念亲自来送喜服。
千仞湖,历代掌门家眷女子游玩的地方,外面荆棘密布,男子甚少得见一隅。
湖内青鱼红藻相间,水面如细纹平静而内敛,一叶清荷初长成。
“你,可要穿这喜服?”
边擦着湿发,纪昀边往师禾禾手中塞了玉簪子,雕琢简单玉质不错,似是定情之物。
“可曾见过我不喜红袍?”
“不曾。”
师禾禾转过头来,细细看着为自己擦着湿发的纪昀,不过几年,倒长成青年人的模样了。眉目间的神色倒是不曾变过,皱着眉头也好看。
两人对坐,无言。
水珠顺着发丝滴下来,一滴一滴都好像落在了纪昀心上,女子素净的脸庞没有红妆的渲染仿佛失了血色。
搭在腰际的手往上移,落在女子素净的脸上,一支青黛两弯远山,一捻口脂一抹猩红。
抬头,刚擦上的口脂就印在了男子白色单衣上,红得令人心颤。女子轻笑伸手去了单衣,取了屏风上早已放着的红袍递给男子,自己绾发簪上了玉簪子。
木屋内的两人红衣对坐,显得有些拘谨,师禾禾侧偏了头靠在纪昀的肩膀上,男子的身体有些颤抖。
随即便是狠心将女子一推,褪了袍子径直走出了木屋,往那清澈如镜的湖水里掬了几捧水,接连浇在羞红的脸上。
“真是一点都不体谅师姐呢。”一袭红袍的师禾禾掩着嘴笑着走出来,看着眼前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师弟,又往蹲着身子的纪昀身上踹了两脚,索性还没直接踹到湖里去。
纪昀轻怔了一会才知道师姐是在戏弄自己,回神挽起单衣被水沾湿的衣袖。回过身来,将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一把抱起,头也不回地进了木屋里,点了红烛,拉了门帘。
翌日,宾客们携着红月山庄的好酒回了家中,和妻儿们谈论起新娘新郎来。一个天生美艳,一个宠溺急色,一整晚只见得庄主出来迎客,倒是未瞧见新娘新郎半分。
听闻有一大汉带着一扎红绳的小丫头夜探后院,才知原来是山庄大小姐出嫁,嫁的正是那传闻中偶然相识的男子,真是惹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