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有女福泽齐天》福玉儿

1、第一章

　　冬日里的风刺骨的冷，就算人在屋子里，那风好像还是割在皮肤上。看着屋外的萧瑟，陆言玉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寒风中的那棵枯树一样，毫无生机。
　　陆言玉在这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呆坐着，堂屋里自己的哥哥嫂子正兴高采烈的和媒婆讨论着要把自己嫁给那个村里有名的赖子，就因为能拿到二两银子的“聘礼”。而自己的爹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陆言玉自嘲一笑，她早该想到的，她早看清这群人的嘴脸。如果她能早点看清，如果她学的聪明一点，如果她能不自欺欺人，娘就不会死的那般不甘心。自己也不会落的这样任人宰割的下场。陆言玉抬眼仔细看了看这间属于自己的狭小的屋子，又想起了娘死前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心的样子，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哟，哭什么，怎么我和你哥辛辛苦苦为你谋的婚事，你还不乐意，真是个白眼狼。跟那死了的老太婆一样，晦气。
　　说话的是进门十几年的嫂子，陆言玉看着她叫骂着自己的样子，想起了她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个时候哥哥不愿意娶她，自己的爹看着她老实，便做主让她进门。而娘亲看她在娘家受苦，自她进门便对她如亲生女儿那样好。可到头来善心换来的是什么？是到老的时候不得善待，是活活被气死。陆言玉心里后悔，如果自己能擦亮眼睛，时时为娘亲警醒着，为娘亲提防着，娘亲就不会是那样的下场了。
　　外面陆言玉的哥哥和亲爹，听见嫂子又在骂，都走进屋来，不是来安慰陆言玉的，而是来帮忙骂的。“怎么？不愿意，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在家里吃白食还想一辈子赖在家里不成？”陆辉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很是不耐烦，自己隐忍这么多年，终于把那个老太婆熬死了，剩下个小的，也得赶快弄出去，剩下这个老爷子还不是随自己摆弄嘛。“言玉啊，爹养你这么大，花了不少银钱，如今这村西的赵家赖..赵家大哥儿愿意娶你，又给二两聘礼，你就嫁了吧，爹不用你还别的了，只要你嫁了，以后就不是这家的人了，你就当帮帮爹，行吧？”
　　陆言玉抬头看着眼前这三人，就只盯着，死死的盯着，那双眼里好像包含了自己和娘亲的所有怨恨，后悔，生不如死。三人被陆言玉的眼神吓到了一样，冷冷的，像是荒漠一般，半片生机也无。“好，我嫁。”这陆言玉的哥哥陆辉一听，面上一喜，心里觉得这赔钱货还挺识相，没等到他高兴完，就听陆言玉又说，“想让我嫁可以，我要一两银子一身的嫁衣，我要全村的人都来看我出门子，如果你们做不到我就是死在这家里，也要你们不得安生。”陆言玉的嫂子一听就要急，一共二两银子，竟敢要一两银子的嫁衣，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不成。刚要上前辱骂，就被身边自己的丈夫拦下，“好，哥答应你，你最好乖乖的嫁人。”说完就拉着自己娘子出了门。
　　陆辉拉着自己娘子回了自己屋子，这陆刘氏当即甩开丈夫的手，“你是怎么想的，那可是一两银子，家里总共就这二两，还要给她赔上一两。”陆辉看到自己娘子生气了，赶紧去哄，“娘子别气，她要就要，只要她乖乖嫁出去，以后还怕她不往娘家送东西吗，如果她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那赖子打死她，看她还敢不敢。”陆刘氏听丈夫这样说，才稍稍放下心，“娘子放心，只要她嫁人了，你相公就有办法让她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送，娘子到时候就安心当少奶奶就好。”陆刘氏听了这话，才露出笑脸，往陆辉怀里一靠。陆辉抱着自己娘子，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愿意娶这陆刘氏自己是不愿意的，可是时间一长，这陆刘氏的好处还是有的，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总比那后母要强多了。可陆辉从来没想，他那后母为他付出多少，临了了，却得到这么个下场。
　　二人正在屋子里温存，就听外面有人喊，“儿子，快让媳妇做晚饭吧，一会天晚了。”陆父在外面张罗着吃饭。陆刘氏一听就又不高兴了，“吃，吃，吃，一天怎么吃这么多呢。”陆辉也有些不高兴，低声说了句“老不死的。”要不是留着他有用，谁会伺候他呀。两人心里都各怀心思出屋做饭去了。
　　这时候，陆言玉的侄女回来了，也就是陆辉的闺女，已经是十岁的姑娘了，什么都不学，每天都在外面疯跑，吃饭时才回家。“闺女，快赶紧吃饭了。”陆刘氏很是疼爱这个孩子，她自己说得打得，却听不了别人说她半句不是。
　　一家子围着小桌吃饭，也不叫陆言玉。没人管她饿不饿。陆父把筷子伸向了唯一一碗炒鸡蛋上，还没等夹到，筷子就被打到一边去了，是陆刘氏，“爹，这鸡蛋是留给丫头吃的，你就别跟你孙女抢啦。”陆父看着孙女气鼓鼓的表情，乖乖的把筷子放下，不去夹鸡蛋，只吃野菜和窝窝头。
　　等他们吃完，陆刘氏才让丫头去给陆言玉送了一个窝窝头，这要是饿死就不好了，这赵家再把二两银子要回去，要死也得挺到赵家再死啊。
　　这边，丫头不情不愿的去送窝窝头，到屋里把窝窝头往床上一扔，“给你，赶紧吃了，别再到外面去说我们家虐待你。”陆言玉看着这个小丫头，才十岁，把她娘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你..你看什么你，赶紧嫁出去，我们家可不养白眼狼，哼。”说完，傲娇的出去了。陆言玉看着床上的窝窝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仔细听的话能发现她反复说的只有三个字：白眼狼。
　　终于到了陆言玉出嫁这一天，陆辉买来了嫁衣，也请来了里正和乡亲们，只有一个目的，为的是让别人看看他陆辉对异母的妹妹有多好，给她找人家，还给她买这么贵的嫁衣。可乡亲们都知道，陆言玉嫁的是谁，那是村里有名的无赖流氓。村民们来的时候，有看热闹的，有可怜陆言玉的，有惋惜的，有在心里唾骂陆辉和陆父的。
　　这边，陆言玉换上嫁衣，细细的为自己打扮，她不是想自己多好的嫁给那个流氓，她只是想漂亮的去见自己娘亲。是的，陆言玉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到头了，无法改变了，所以不如去陪娘亲的好。她为自己盖上红盖头，媒婆在自己身边说着什么，她没有去听。外面有声音传来，是那个赵家的无赖来了。红盖头下陆言玉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一双脚，“娘子，为夫来接你了，走吧。”听声音就知道是那无赖，吊儿郎当。门外不少人看热闹，一个大娘正盯着陆言玉，跟身边的人说，“哎，可惜了，这陆家姐儿啊，可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漂亮，便宜了这赵家，没娘的孩子啊，任人摆弄。”身边的人听了，也都点点头，可终归不是着急家的事，看看也就罢了。“哟，这新娘子要干啥呀。”人们闻声都往陆言玉那看去。
　　陆言玉已经随着赵家的走到院子里了，陆言玉深吐一口浊气，拉住身边赵家那人是手，让他拉下了自己的盖头，“哟，娘子这是着急了，为夫虽是无赖，可也不能在这洞房啊。”人们一听赵家的这么说，都哈哈大笑。陆言玉看着院子里这些人，一张脸一张脸的看，慢慢的人们好像感觉到什么，都不出声了。
　　陆言玉又看向这个快四十岁的“夫君”，“你娶我，会后悔的，这陆家人会让我把你家里的东西都搬空的。”赵家这人一愣，大家都没想到陆言玉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胡说啥呢，你这妮子，诚心让你哥不好过。”陆刘氏怕她说的影响她们在村里的名声，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们。“你闭嘴。”陆言玉回头看向陆刘氏。陆刘氏被她的眼神吓的一噎。陆言玉拿出了藏在手里的刀子，紧紧攥在手里，人们被她吓了一跳。“陆家姐儿，快放下，有啥难处，跟我说，我给你做主。”说话的是村里的里正。“做主？呵哈哈..哎呀，好笑的很啊，谁都做不了我的主。”陆言玉眼睛赤红，攥着刀子有些疯癫的笑着。陆言玉慢慢的走到院子里的桃树前，身子靠在桃树上。抬眼看着人群，“陆辉，我娘自小对你掏心掏肺，把你当亲生儿子对待，到老了，你却看着我娘被你娘子活活气死，你对的起你的良心吗？我娘进门就当后母，生怕你觉得委屈，时时护着你，可你呢，你心里有过她半分吗？你心里装的都是那个不要你不养你的亲娘。”陆言玉用到指着陆辉字字泣血，乡亲里面有人点头，村里的人都知道，这陆母进门当后娘，事事巨细，在村里出了名的善心。陆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家的人都说不出来什么，这个家以前都是陆母来管的，都是陆母想法子赚银钱的，自她死后，家里一天不如一天。陆言玉看着他们怔怔的样子冷笑，“你非但不感恩，还在心里埋怨我娘，你以为没有我娘，你娘就会要你？你娘要是想要你，早就带着你走了，还会把你留下？生而不养，枉为人母；养而不生，无以为报。自我娘死后，你就常常说我是白眼狼，这个家里真正的白眼狼就是你，养你一辈子，最后死在你手里。”“你..你别胡说，我看你是疯了，在这风言风语。”陆刘氏还在呛声。陆言玉听着她狡辩，“还有你，当初你想嫁到我们家，就是陆辉最不愿意。可我娘看你可怜，我爹看你老实才做主让你进门。我娘待你想亲闺女一样，给你银钱让你做衣服买水粉，谁家儿媳有你风光，可你贪得无厌，觉得你自己是少奶奶一样，你有那个命吗？我娘死后，你们吃的是什么？家里早就没进钱了吧？还觉得自己不错呢。”陆言玉脸上的讽刺越来越明显。
　　人们听着陆言玉的话，看向陆家人的眼神都变了，有人小声的议论着，陆父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不认识似的，“闺女啊...”“你少叫我！花言巧语让我娘嫁给你，嫁给你就跟着你受苦，给你带儿子，跟着你被我爷赶出来，这要是陆辉亲娘早跑八百回了，谁和你过啊。可你偏偏不知道珍惜，吃了一辈子苦，生病连药都不敢吃，可你却还动辄打骂，还要被你儿子记恨，被你儿媳算计。我娘这一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你！我会和我娘一起，看着你的下场，看着你自己作来的死。”说完，抬手用手里的刀子划伤自己的脸，血流满了半张脸。人们惊呼，有人看不下去，含泪转过头去，这陆家姐儿是被这一家子给逼的。“呵哈哈...”陆言玉像不知道疼似的，死死的盯着陆家那三人大笑，陆辉脸上一片惨白，他没想到会这样。陆辉这人自命清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遇到事，最废物的就是他。
　　“要是有下辈子，我定将你们挫骨扬灰。呵哈哈...我等着，我就是化作厉鬼也要你们不得安生，我会看着你们的下场，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娘啊！”
　　陆言玉一声哽咽的娘凄惨无比，听的人们心惊。再望过去，人们看见了把刀子插在自己身体里的陆言玉，她缓缓的倒下，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陆言玉眼前一片血红，慢慢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她知道自己死了，不过真好，她可以见到自己的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