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放开那个师兄让我来(三十) ...
-
江南郡的冬天一向是不下雪的，今年却是例外，年底的时候，城里内内外外都飘起了薄薄的雪沫子，这儿的人少见落雪，虽说冷了些，却都是高兴的，一个两个加了厚棉衣，戴着绒帽，提着灯笼上街去看。东市的白玉桥，西边的等闲亭，都落了白白一层，灰白，红白，颜色鲜明漂亮。
玉和在东市的付家花灯铺子帮忙，年底忙不过来，付叔还是给他放了假，叫他回去吃碗热汤团，和家里人好好聚一聚，月钱都给过了，年底又多添了红包，一小袋儿碎银子，红布袋子上一朵白梅。
他回去后吃了热食，烫了脚就睡下了，第二日才想起来把那钱袋子递给娘。
娘拿着银袋拧眉道，“你付叔一人不易，怎还给这些银子，平日里的月钱尽够了，你也不懂事，怎不推一推。”
玉和捧着刚从炉子上取下的热烧饼大嚼，牛肉油嫩，饼皮酥脆，咬一口，掉一地的渣儿。
烫的龇牙咧嘴也不松口，“哪里没推，付叔硬是塞过来的，推了他反倒不高兴呢。”
玉和娘想一想也是，掀开蒸笼捡出几个热腾腾的鲜肉包子，拿食盒装了，又放一碗滚烫的芝麻圆子，上面撒了干桂花，闻着就香甜。
挥手斥道，“叫你付叔日夜操心着，竟只知道自己白吃，快些来把这些给他送去。”想了想又从柜中取出一盘这两日新作的玫瑰糖糕，也添了进去，在儿子头上拍了拍，“莫在路上偷吃。”
玉和道，“哪里会。”
把牛肉饼吃干净，拍拍衣裳去了。
家离铺子并不远，只是路有些滑，即便是满身的力气也撂不开腿，路上还险些滑一跤，万幸只撒了些甜汤，没沾到包子和糕点。
到的时候却发现铺子落了锁，玉和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付叔昨夜说这两日要去北边探亲，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掀开盖子看一看，东西都冒热气儿呢，一拍大腿，愁眉苦脸，等回去定又要挨一顿说。
这时候付青云已经上了船，他随身带着一只箱笼，另还拿着一盏薄纱工笔白兔灯，他常年坐这船，船上的厨子小厮都认识他，见他在二层的老位置坐了，不消说便上了一碗烫烫的甜酒来。
“付叔，喝两口暖暖身子。”
青云点头笑一笑，鬓上的细雪扑簌簌掉下来，弯起的眼角上折了细细的纹路。
\"这灯也留了有十几二十年了吧。\"小二定睛细细看了，薄纱有补过的痕迹，有些泛黄。
青云点头。
“二十...二十一年了。”
小二笑一句，“您可念旧。”
船外风平浪静，雪花落进水里，瞬时间就没了踪迹。
付青云摸了摸手中的兔子灯，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站在船头戴着薄纱面巾暗自垂泪的红衣女子，风卷起她的衣摆，猎猎而舞，真的很好看。
如今下了雪，趁她的红衣，应当会更美吧，红梅白雪，交相呼应。
到疾风山下的小镇时，是之勉来接的他，他比起以前长得粗壮了许多，一把接过他的箱笼，热热闹闹道，“等会儿新招进来那些小的们打火锅呢，你一起去吃！”
青云道，“表...表哥呢？”
之勉眉头一皱，“害，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每年下雪那几天，都在江边当雪人呢。”
“风...风掌门...”
“哎，师父这些年元气大伤，也是真老咯，这两年头发都白完了，说是在洞里修养，我怀疑他就是在打瞌睡。人嘛，上了年纪就是缺觉。”
到了山上，小徒弟们早把各样食材准备好了，鲜鱼腊肉，刚打回来的鹿，新宰的羊羔片成薄片，更难得还有几样山下送来的新鲜绿叶蔬菜。锅也架好了，热气腾腾冒着泡。
青云跟着喝了两杯菊花酒，还是道，“你们...你们吃，我去江边...看看...看看表哥。”
之勉如今也当了师父，手下很有几个徒弟。喝下一盏梨花白，辣的眼睛都红了，哈一口气道，“你俩真是亲兄弟，年年守着那冷地方当雪人，有意思吗？人又不会回来了。”
青云去的时候，长孙钰已经到了江心，他披着大氅站在船头，一动不动，身上发上落满雪花，真个是雪人一样了。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可这个地方，年年下雪却都一个样子。每次不留神，模糊间都觉得好像回到当初。
远山晴雪，白光熹微。
江面上那船与人，俱都一动不动，一眼望去好似瞧着开蒙时在学堂看见的一幅画。
蓑衣老人拥着手炉偎在船上，船和人都被白雪模糊了颜色。
左边是不知哪个题的诗。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单元一---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放开那个师兄让我来(三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