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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棉袄与大棒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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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说你有意思吗?”
或许是脸皮实在比不过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率先撕破这“兄友弟恭”假象的却是弟弟李羡。
“燕国苦寒之地,又濒临百部,备战守土,何其辛苦,皇兄你何必这样纠缠不休呢?留在帝都不好吗?”
“哼。”李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李羡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劝说李定:“退一步说,你我兄弟,总有人要为这盛世操劳,富贵闲王的生活也只有一个人能做。”
李定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快被李羡逗笑了。
“你想呀,这闲王也是要看地界的。燕国之地,哪比得上齐国富庶?齐国,有盐有铜就不说了;还是圣人故里,人文鼎盛;更有泰山盛景。你想想,要是我们二选一去享福,选了燕国,那不是平白便宜那个老头子吗?”
天哪!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称作老头子,要是被那些耿直的老臣听到,怕不是要掩面而泣。
“我们是兄弟,怎么能让那个老头子占我们的便宜呢,你说是不是,皇兄?”
李定冷冷道,“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操心操肺最后让你去齐国安乐?”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话生硬了点,李定的语气缓和下来,继续道:“再说操劳,齐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海战辛劳,却也恰恰是我们雍国的短板。碧波万顷虽然迷人,但皇弟你要是去那种惊涛骇浪中讨生活,为兄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言辞诚恳——如果不是太过了解自己这位皇兄,李羡也许会相信也说不定。
“哪里哪里,君王死社稷皇子守国门,这是咱们皇室应有的觉悟。我早就决心让我们雍国能够扬威海上,直捣黄龙了!”李羡说的也是义正辞严!“再说了,皇兄你胸有韬略,又知人善用,怎么能局限于燕州之地?应当调兵遣将,坐镇帝都才对!”
眼看话又绕回去了,李定也是十分无奈,不再做声。
两人同时心想:“好没意思!”
这样类似的对话,自从李羡读书小有所成——也就是七岁时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了。至今十二年,天知道这样情形的对话到底进行了多少次?
……
皇宫。垂拱殿。
这里是天子处理政务的地方,俗称御书房。作为一个守成的君主,李玄没有丝毫酔享太平的想法,十分勤勉。
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终于使得大雍国从安定到富庶。但同样地,也透支了这位皇帝的精力与青春。四十七的人,已经是苍髯皓首了!无数次的殚精竭虑,调理阴阳,甚至连房事都已经节制到几乎没有。耳濡目染之下,几位皇子都怀着深重的责任感和值得称道的德行。但也正是这份责任感,使得他们对这个位置产生了畏惧和异样。
那不是一个人应该呆的地方。
看似是九级御阶,至高无上,尊崇绝伦。
实际上,却是孤家寡人!
就像是最庞大的财宝把勇者束缚成了恶龙一般;最崇高的权力也会把人变成牢狱里的怪物。
“多久了?”李玄放下一本从交州递来的加急,揉了揉眉心道。
“两个时辰了。”多年陪伴,陈安很清楚李玄在问什么——李羡离开的时间。
两个时辰前,李玄正在对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之时,一道来自燕州的八百里加急通过特殊渠道直接传到了李玄的御案之上。
李玄阅罢,顿觉轻松,便是李羡那“不安好心”地吹捧自己与李定也只做未觉,直接顺手让李羡出宫去把那个混账儿子找回来,今晚赐一顿家宴。
燕王的宅邸离宫城并不远,半个时辰都够俩来回了。要是那混账不在王府里,李羡也该早早回来复命才是,该不会是托言“找燕王”自己出去鬼混了吧?
所谓知子莫若父,李玄对这两个儿子也很是头疼。
坐了许久,李玄也觉得肚中有几分饥饿,早就吩咐了一次宴席原想等这俩不肖子回来一起的。眼看这俩未归,自己就总想着顺便再处理一些政务,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大伴,你说这两个不肖子……”饶是李玄定力过人,此刻也有几分不耐。
陈安哪能不明白李玄的心思,老实说,朝野之间对这两位皇子,不,是五位皇子都是感情复杂。
这五位皇子都算的上是上等之才,尤其是燕王、齐王与最小的李直,都可称得上是天纵之才。不过出乎一致的是,这些个皇子,基本上都明确地表示过不愿意继承大统。
燕王与齐王就不说了,皇三子李安,四岁起就拜入玄门,修习玄功、武技,至今已经是常年在山中修行,不见人影了,颇有几分刻意连封王一块躲了的意思;皇四子李炬,出身更加低微,母妃窦氏现在也不过是个更衣,是夺储希望最小的皇子就不说了,虽然称得上文武兼姿,但是文不及任何一位兄弟,武也比不过李定、李安;最小的皇子李直,同样是皇后江氏所出,今年才七岁,却已经知道用“兄长在前弟何能先”这样的句子来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了——要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出了声,朝臣们就真的相信这位小皇子是一位仁善友爱的皇子了!说到底还是年纪太轻,演技不到位!
陈安不由接话道:“这事毕竟还是得陛下您来乾纲独断。不过依老奴看,两位殿下都是可堪大任的。”陈安已经六十多快七十了,可以说他是看着李玄长大的。
等到李玄登基,陈安更是跟宗族断了联系,孤寡一个,将来要是李玄龙驭宾天,他是打算直接陪葬的。可以说是除了李玄外,真正把一生都奉献给大雍社稷的人。李玄对他的信重自然是非同一般。
再说了,平心而论,陈安说的是大实话。
李定、李羡两个人,仅仅从强加给他们的“齐王”“燕王”来看,派出的人才治理的还是很有模有样的。甚至可以说,光看分内事物的话,他们处理的比李玄还要一丝不苟——当然了,李玄的这个事物量太大了,换谁来都不可能做的面面俱到。
就比如说李羡,这些天在垂拱殿旁边的政务院,协助那些尚书台的大臣们处理卷宗细务,仅仅数天就已经像一个能吏一般了。
今天在面对李玄的几次考校时更是完美避过所有正确答案,气的李玄真是七窍生烟——你说他要是不知道正确答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答错?怎么可能所有正式的行文上都是完全相反的建议?
不想了,想多了心口疼。
陈安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不由收声悄悄后退了半步,让出了空隙。
“父皇~”甜甜软软的声音顿时让李玄的满腔烦躁化为乌有。
李玄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是月儿啊。”
来者是李玄的小女儿,李霜月,才五岁,最是天真可爱。
李霜月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参粥来,“父皇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母后亲自到御膳房给你煮了粥让我送过来。”
李霜月与李羡、李直均是皇后江氏所出。
“好好好,父皇会吃掉的。月儿你放心去告诉你母后吧。”李霜月提起母后,李玄也不觉有几分愧疚。他这个皇后,与他可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然而自打登基以来,夫妻之间就交流的越来越少,甚至还不如少年时。甚至还不得不因为没有子嗣广选秀女。
然而江氏却没有任何怨怼,或者说至少没有让任何人感受到她有怨怼之情;多年如一日,为他持家,为他育子,为他母仪天下。
可是李玄能给她的,只有一个皇后的尊荣和聚少离多的生活罢了。
“不行,母后说,我一定要看父皇喝完才能走!”李霜月十分坚持主见!
除了那两个逆子,敢于公然顶撞皇帝的,也就是这位公主殿下了!
或许还得算上黄彦直等一帮“老不死的田舍翁”,但是能顶撞完还让李玄觉得心情愉悦的,就只有这位公主了!
李玄只得含笑,一勺一勺地品尝着。
李霜月则是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李玄一勺勺地喝完——毕竟这是母后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完成。
这个时候,即便是陈安都会让自己成为空气。
……
待李玄吃完,李霜月伸出右手,用绢布替李玄擦去须髯上的汤水“哼,父皇的吃相比月儿还差呢!”
李玄真是哭笑不得。
“就走啦!”李霜月端着餐盒跟空碗就离去了。
待李霜月的身影消失,李玄的嘴角上换上一丝冷笑:“今天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不肖子!”
李定跟李羡入宫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夏天天黑的并不早,换言之,现在已经是酉时末了——李玄要是真等这两个人回来再吃饭,怕是能提前传位。
李玄在吃完粥后又略微处理了些许政务,便觉肚中确实饥饿,又吃了些小菜点心,便在陈安陪同下在御花园中略加游览以作放松。
这也是后宫的妃子、子女们能见到这位皇帝陛下的最常见的情形。不过今天不赶巧,李玄没有碰到任何妻妾子女,怒火完好地等着两个不肖子。
游园后回到垂拱殿,一般李玄都是操劳到寅时末才休息——真真的睡的比狗晚。
就在这狗……这位皇帝陛下快就寝的时候,两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不肖子回来了。
“燕王、齐王殿下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