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重生）》姑娘别哭

19、临城却影散（三）

　　伶仃用了晚膳后在院子里转圈消食，重生后食欲好的不得了.大概是前世对嘴巴肚子太过刻薄，这一世出奇的贪吃.眼见着脸一天天圆了起来，又舍不得那口吃的，是以每天都要卯足了力气去活动.
　　走到孙嬷嬷窗前听见里面压低着声音隐隐传出大凉什么..大凉…伶仃心里一惊，是了，前世这个时候，大凉国联合太后皇后陷害了德阳，德阳险些被大凉国的侍卫侮辱，虽恰巧被自己所救，但名声也是毁了。

　　伶仃故意站在孙嬷嬷窗前活动胳膊腿，以便能听的更多些.但里面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竟变成了耳语.伶仃心下叹了口气，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在自己房里还这么小心谨慎.于是晃着胳膊迈着大步接着走.过了片刻，门开了，竟看见钱无为和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钱无为看见伶仃在那张牙舞爪显然愣了一下，好歹岁数大了经的事儿多，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大冷天的，伶姑姑这是做什么呢？”

　　“吃多了，活动活动.”伶仃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累的有些气喘吁吁.一双眼睛在落日余晖下看起来晶晶亮：“大冷天的，钱公公不好生在御前伺候着，跑我们尚仪局嘛来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伶仃都看不透钱无为.前世很多事情都是钱无为出面叫她办的，这叫她十分抵触他.而今生，他没有逼迫她，甚至有时还有一些孩子气，是以伶仃对他不那么反感了.

　　“我奉命来跟你们掌声交代些事.”钱无为说完背着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盯着伶仃的脸看了半天，终于撂下一句话：“姑姑是该活动活动了.”看到伶仃眼睛瞬间瞪大，心情很好似的朝小太监摆摆手一前一后走了.

　　钱无为跟在皇上跟前久了，审美自然跟皇上一样.看见一个女子要是没有尖下巴便觉得难看.可是今日见这伶仃，一张脸圆圆的透着饱满，加上因着走动罩上一层红晕，饶是他一个太监也想上去捏一把.不禁怀疑起圣上的审美来.

　　伶仃显然听出钱无为在打趣她，但她觉得无所谓.只是在想大凉国的事.正想着，孙嬷嬷出来了，对伶仃招手.伶仃甩着胳膊到她面前，被她敲了一记头：“好歹十六了，怎么每日这么不沉稳.”

　　“我吃多了.”伶仃红着脸为自己辩白. 孙嬷嬷笑了笑，心想你即便没吃多，也是个好动的.好似一个被困久的小兽，总是想动一动.

　　“皇上安排三月三在后宫宴请大凉国公主.你去找一下薄尚宫和惠心，让她们把两个宫内负责侍奉的丫头名册题给你，皇上交代要在宫宴前找礼仪先生训好.大凉国风俗礼仪与咱们不同.” 孙嬷嬷交代伶仃.

　　“好.”伶仃领了差事便往永宁殿走.到了永宁殿的时候，薄尚宫已经准备喝点茶歇下了.看到伶仃给她请安便笑了笑：“伶姑姑何事？”

　　伶仃把孙嬷嬷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薄尚宫点点头：“不仅太后和皇后宫里要派人，贵妃、昭仪、婕妤等宫里的上等丫头也要派.我一会儿就下去安顿，惠心那你不用去了，一会儿我让人把她叫来一起说.”

　　“那便谢谢尚宫了.”伶仃欠了欠身，准备打道回府.薄尚宫却拉住了她：“伶姑姑，大年三十的宫宴，伶姑姑做的十分好.太后十分满意，昨日还对我说想见见是哪个姑姑这么有眼色.既然今日来了，我去禀报太后一声.”说完不管伶仃是否愿意，径直进去了.

　　前一世太后拉拢过伶仃，但那已经是建义八年以后的事了.

　　薄尚宫带着伶仃走进永宁殿，一脚踏进去便放佛进入了一个花的世界，潮湿而馨香.殿内养了很多奇花异草，伶仃前世看过，当时心内还啧啧称奇.今日再闻这种味道，胃里涌出一股不适.她努力压了压，一路跟薄尚宫走进了正殿.

　　此时太后端坐在软榻上，看到伶仃进来仔细的打量了她.果然是尚仪局的姑姑，仪态礼仪挑不出一点错处.即使低着头也能看出一张脸十分大饱满，看起来像天上的明月，一点都不狐媚.还没开口说话，太后竟然有点喜欢她.

　　“抬头让哀家看看.”太后沉着声音，威仪尽显.伶仃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了头，但是仍旧低眉顺眼.“看着哀家.无碍.”伶仃缓缓抬起眼，看向太后，视线不高不低，刚好落在太后的鼻尖.眸光流转，却有一丝愁绪似乎掩不掉，是个奇怪的人.

　　“多大啦？”

　　“回太后，过了年十六了.”伶仃深知太后越慈祥越危险，不敢怠慢.

　　“还想伴圣驾吗？”太后突然问这么一句，眼睛紧紧盯着伶仃的反应.只见面前这姑姑眼睛睁的老大，似是被什么吓住了一般的摇头：“不伴了不伴了.落水以后家人找人算了，奴婢福薄，八字可能会冲到皇上..皇上天人相护，所以在奴婢选秀之前让奴婢落水...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伶仃说着说着竟然急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太后见过的人多了，这女子的恐惧是真的.看来落水真的吓到她了.毕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于是出言安抚伶仃：“别怕别怕，你不想伴驾，哀家也不会为难你.在尚仪局做姑姑虽然委屈了你，但好歹也是一份好差事，对你家里也能有交代.”说完停顿了一下：“听说你们伶家铺子的手艺人在京城十分有名，做出的东西是绝顶的精致.就连德阳也常去你们铺子上打头面.可有这回事？”

　　伶仃心里清楚太后在试探她.于是说：“长公主喜欢铺子里打的头面，不仅长公主，京城好多有头有脸的夫人都喜欢.太后若是喜欢，改日我捎信给家里，让铺子给太后打一副天下无双的头面.”说完仔细看了看太后：“奴婢看太后脸色红润皮肤白皙，似桃花一般，打一副纯金头面、再镶几颗上等珍珠，一定很衬太后.”

　　太后闻言心里高兴了一下，这伶仃夸人，夸到了点子上.上了年纪的人想做到脸色红润简直太难，何况她还说了类似于面带几分春色的话，简直太受用.

　　“你这妮子倒是会说话，哀家听着高兴.薄尚宫！”太后看向薄尚宫：“把哀家那副上等春带彩的翡翠镯子赏给她.”薄尚宫心里一惊，那副春带彩不知多少嫔妃惦记着，而今竟赏了她？再仔细一想，便明白太后的用意.戴了这副春带彩，嫔妃们嫉妒她，长公主猜忌她，她不得不投靠太后.

　　伶仃自然知道太后的手段，那副春带彩的威力，伶仃前世就见识过.她不动声色的叩头谢恩：“谢太后.奴婢...那么好的春带彩，饶是奴婢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它的好.奴婢在尚仪局每日教导宫女，万一磕了...”说完面有难色的看着太后.

　　你倒是聪明，太后暗忖，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哀家既然赏你，戴不戴你自己说了算.”

　　伶仃赶忙磕头：“谢太后.”

　　太后嘴角动了动，挥了挥手，让伶仃出去了.

　　“她与德阳感情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太后问薄尚宫.

　　“倒是没有多好.见了面说几句而已，平日里不见有往来.”薄尚宫把下人的回禀一五一十的说与太后听.

　　“嗯....”太后闭上眼睛.有时候她也纳闷，自己贵为一国太后，为何要与德阳过不去？就算她生母与自己有过节，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但她就是容不得德阳，她总是觉得德阳就像沉睡的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咬她一下，就像她生母一样.

　　“薄尚宫...”天色已晚，太后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想跟薄尚宫说话：“大凉国要求和亲，为什么要公主和亲？好好的一个公主嫁到咱们这，像质子一样.何苦？为什么不要求求娶呢？要是求娶..”

　　太后不说话了，她的想法薄尚宫自然懂：“要是求娶的话，现在还真没有合适的公主嫁过去，除了长公主.但奴婢看着长公主最近性情大变，大年三十那天还被皇上招到内殿议事...”

　　“再看吧！我看这个伶姑姑是个有脑子的.你看着能不能用.”太后说完便站起来走到内室，内室的花草更多，香气刺鼻.她用力吸了吸，感觉十分舒服.

　　=====================================-=========

　　伶仃从永宁殿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她快速回到尚仪局等待二更.不知为何，昨日练溪川颁布了新的宵禁，二更以后不得宫人走动.但她心里惦记着苦儿，她从宫外淘到一个纯金的百岁锁和镯子想给苦儿戴上，还有她新做的虎头鞋.

　　终于到了二更，伶仃站在尚仪局门口看到各宫都关上了门，她身子一闪便出了尚仪局拐进了旁边的小道.前一世的她对后宫了如指掌，她知道有一条路走到玉林殿几乎碰不到任何侍卫，只是要穿过一片林子，伶仃想想有些害怕.

　　不消片刻便进了林子，里面寂静异常，只有伶仃的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偶尔有一只受惊的鸟拍着翅膀窜出去，即便经了两世的伶仃也觉得可怖.走了很久，终于走了出去.远远的看见侍卫拎着灯笼过来，她慌忙闪到一旁，等侍卫走远了才出来.

　　这么一折腾到了玉林殿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她喘着气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殿内十分安静，轻车熟路的找到如意和苦儿.如意以为她今日不来了，伏在苦儿的床边睡着了.她轻轻推了推如意，如意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是伶仃，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伶仃把手指搭在嘴上：“嘘...宫里宵禁了，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如意连忙点头.伶仃从小箩筐里拿出一包点心放到她的手里：“给你的.”

　　轻手轻脚走到苦儿身边，发现苦儿似乎等着她一般睁开了眼，正朝她笑着.

　　“嘿...小家伙...你在等奴婢吗？”伶仃摸摸他的小脸儿，把百岁锁戴在他的脖子上，又把银镯子套在他的手脚上，再给他穿上虎头鞋：“嘿嘿！这么一打扮就有皇子的样子啦...你好好吃奶好好睡觉不要闹如意，我明儿个再来看你...”伶仃亲了亲苦儿的脸便走了.宫里施行宵禁，万一查房发现她不在便惨了.

　　她匆匆出门，走了一小段路便拐进了那片林子.她刚进去，后面就有两个人慢吞吞的走了过来，不是练溪川是谁？

　　“她倒是有法子，宵禁也拦不住她.明儿个我让侍卫在这等着她！”钱无为喃喃自语，猛然发现皇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算了，我跟一个姑姑较什么劲，她有本事就让她每日这么折腾吧！”他悻悻的说.

　　练溪川看着那片林子，沉思良久，然后问钱无为：“之前是谁说大齐国国运昌隆，就连晚上都灯火辉煌的？你看看这，亮吗？”他手指着前面那片林子瞪着钱无为.

　　钱无为看看林子又看看主子，摇了摇头：“内务府这帮老家伙，兴许是又偷懒了！奴才这就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