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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临城却影散(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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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照顾她.”练溪川指了指德阳,对伶仃说,而后抬腿出去了.
德阳感激的看着伶仃:“谢谢你伶仃,如果没有你,恐怕...”
伶仃拧了一个凉帕子给德阳擦脸,轻声对她说:“奴婢想透了,今日就算没有奴婢,长公主也不会有任何事.这显然是个阴谋,要促成你与大凉的联姻.”
德阳心里何尝不清楚.她想抬起手去拿杯子,却颓然的放下.伶仃赶忙去拿起杯子放到她的嘴边:“长公主,今日的菜我都试过了..”
“我知道.”德阳宽慰的看着她:“都过去了..”
“可是您的名声...”今日那么多人看着,线下后宫已经传开了.恶语伤人,那些传言伶仃听到恨不能割了那些人的舌头.
“无碍.”德阳的眼泪流出来,她难为情的别过脸去.不知道游思行怎么想.幸好游思行不在.幸好.
德阳太过疲惫在软榻上睡着了,伶仃端着盆出去端热水,看到练溪川站在门外,似乎在等她.她的脸登时红了,动作有些慌乱的想行礼,却被练溪川出言制止:“免礼.”
于是伶仃睁着一双眼睛看他.练溪川觉得这双眼睛十分清澈,不像是杀人于无形的人该有的眼睛.他整理了思绪问她:“你一直在外面看着殿内的情形,你觉得可能是谁对长公主下毒?”
伶仃没有立即回答练溪川,她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整个宫宴的情形.中间白慕与德阳饮酒,不小心碰倒了德阳的酒杯;肖也肖大人似乎拿了本应放到德阳面前的点心...她不敢肯定毒是谁下的.于是把宫宴的情形原原本本的叙述给练溪川听,让练溪川自己做判断.
练溪川看她说话滴水不漏,知道她是个有心机的.“今日朕问你的话,朕不希望你跟任何人说.如果有人问起..”
“奴婢就说忘了.”伶仃不待他说完,就接上他的话:“皇上大可对奴婢放心.奴婢除了皇上,没有其他的主子.”伶仃这样说自是有她的心思,她为练溪川连杀两人,很多事情,在杀了人之后彻夜难眠的时候便想通了,是那两人合力害了上官锦书.作为皇上,要为上官锦书报仇,自然是不能自己动手.而她,恰巧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如果不是她,也会是别人.钱无为说的对,人都不在了还怎么争?伶仃的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练溪川,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练溪川何等聪明,他自是能听出这位姑姑的弦外之音,然而身为皇帝,他最擅长摆弄人心.他冲伶仃温柔的笑笑:“那朕便放心了.交代给你的事情,朕放一百个心.”甚至用手将伶仃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他看着眼前这个奴才的脸一路红到脖子里,心里涌起一股不屑.
伶仃知道自己距离守得云开见月明还差的远,然而她对练溪川使不出任何办法.她就是中意他喜欢他.哪怕此刻他只是摆弄了她的发丝,他的手指甚至没有碰到她的肌肤,她仍旧觉得自己被他爱抚了.
第二日德阳和耶律和和亲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连同这个消息一起传出来的是长公主奢靡□□在后宫出丑的事.从此坏名声便围绕德阳,终其一生未能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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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建义六年.正月初五.
德阳睡到午时才醒,梳洗完毕便拉着顾儒之去逛大集.大集上热闹非凡,戴着悟空紧箍的小娃娃满街跑,路边的小食一家接着一家,行人面带微笑互相鞠躬致意,一派繁荣景象.
“这难道不是长公主要的太平盛世?”顾儒之看着这些,心下有了一些感慨,侧头问德阳.
德阳笑了笑,三年后战火纷争,内忧外患.那时起,一年比一年不如,直至,家家闭门谢客,街上萧条落败,民不聊生.“难道不该居安思危吗?”德阳问顾儒之.
“长公主说的对.没有哪一国会立于不败之地,此刻你尽享荣华,别人可能在卧薪尝胆.不定什么时候便杀出一只虎狼之师,杀的你片甲不留.”顾儒之走遍天下,见多识广.大齐疆土广阔,总有天子管不到的地方.
“依先生所见,我大齐该如何应对?”德阳忽然问他.
顾儒之忽然站定:“长公主这是在招在下做你的谋士?”
德阳摇了摇头:“不是招.是请.德阳与先生投缘,您也看到了,德阳虽是女流之辈,却有顶天立地的抱负.德阳需要先生,就像先生需要自己的剑.”说完她看了看顾儒之背着的剑.
“那要看长公主府上的厨子能待多久了.”
“赵厨子虽然就是个厨子,那可是先皇在我还小的时候赐给我的.跟了我十几年,只要我活着,他就只会是我德阳的厨子.”德阳对此有十分的自信:“先生既然爱吃他做的饭,以后日日为先生开小灶.如何?”
“如此甚好.”顾儒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时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什么一般,定了一下.
德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个身型异常高大的人,簇拥一个娇小的女子.这些人眼窝深陷,蓝色的眼珠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再仔细看,一个下人一般打扮的人,低调的站在那女子身旁,竟是前世的耶律和!
德阳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们,而后拉着顾儒之向一旁站了站.
“大凉国的公主和...皇子.”顾儒之轻声对德阳说:“我在大凉的街上见过一次.”
“哪个是皇子?我只看出那女子不一般.”德阳有意问顾儒之.
“女子旁边的那人便是.他乔装的好,但你看他的大拇指,还有扳指印.在大凉,只有皇族才会带扳指.”顾儒之耐心给德阳解释.而后问德阳: “他们为何未来?”
“据说是那位公主看上了游思行将军,有意来谈和亲.过年那天在宫里,皇上和大人们商议了此事.但说是他们二月二以后才到,没成想这会儿就已经在京城了.”德阳并不想对顾儒之隐瞒什么,于是一五一十的对他说.
“居然早到了这么久,又上街招摇...”顾儒之摸着胡子思考.
“张yang.”德阳回头对他使了使眼色,张yan□□了点头便走了.
“你这个护卫好.有眼色,有脑子.功夫嘛,也是数一数二.”顾儒之毫不吝啬对张yang的赞美.
“先生何时见识过他的功夫?”
“昨日吃多了,比划了一番.”
“张yang是父皇给我挑的人,比我还要小一岁.自小功夫底子就好,七八岁就打遍了大内侍卫.要是在军中,恐怕也是将才.”德阳把张yang的来历讲给顾儒之听.
“长公主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先皇应是把长公主当作男儿培养的.可见用心良苦.”
德阳想起父皇,不禁红了眼睛.
二人在街上走,迎面一人牵马而来,看到德阳老远便站下.面容浪阔,气度不凡,不是游思行是谁?
“那位便是大凉公主看上的游将军了.”德阳对顾儒之说道.
“久闻游将军大名,果然是不凡之姿.”顾儒之笑了笑.
“我给你引荐.”德阳为顾儒之引路.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游思行面前.
“将军这是要出城?”德阳问他.
游思行点点头:“歇了几日觉得有些无聊,想去校场跑跑马.”说完看向顾儒之,他一身长袍儒衫,看起来十分文气.“这位是?”
“这位是顾儒之先生.我们在城外偶遇,相谈甚欢,我发现顾先生有大家遗风,便请来教我学问.”德阳说完向游思行笑了笑.
游思行看了看顾儒之身后背的竹筒,又看了看顾儒之的身姿,思忖良久开口说道:“前些年在塞外打仗,曾路过一个小村.村内人说二十年前大齐与大金交战,金兵屠我村庄,一个身背竹筒的书生出手相救.当地人把这当作笑谈传颂,我只当那是人在困难关头臆想出的人物帮他们度过难捱的日子,今日竟有幸得见真容.先生幸会.”游思行说罢朝顾儒之深深鞠了一躬.
德阳看游思行这般,心想你们倒是有缘,只是前世相遇太晚.“游将军说的人,可是顾先生?”德阳笑着问顾儒之.
“过年前路过彼地,不忍金军残暴,无奈出手相救.惭愧.”顾儒之朝游思行抱拳.
德阳看到游思行眼中的激赏,想了想便道:“既然将军与顾先生有缘,不如我做东,请将军来府上小聚.将军可赏脸?”
德阳已经许久不与游思行这样好好说话了,游思行心里不免有些宽慰.朝德阳点点头:“那便叨扰长公主了.”
二人你来我往,十分客气.顾儒之看他们的样子,心下了然.便跟在二人身后朝长公主府走.
“对了游将军,刚刚我们看到了大凉国的公主.将军可知他们已经进城?”德阳把刚刚看到的事情与游思行说了,包括耶律和乔装成护卫的事.
“不是说过了年才来?”游思行皱着眉头思考:“我派人去查.”
“嗯.”
游思行侧身看了看德阳,她戴着樱桃红的头面,一颗白色珍珠坠在她的额前,兔毛领子立在脖颈上,衬的肌肤更加雪白.游思行从前很少仔细看她,今日仔细看了,发现这个女子的美真是世上无双.他的心动了动,竟兀自红了脸.
顾儒之走在后面,看到游思行的耳朵很红,心里想着到底是大好年华,喜欢一个人竟是透着这样的娇羞.
到了长公主府,顾儒之自顾自去了小厨房,剩下游思行和德阳相对而坐.
“你如何顾先生的?”游思行没话找话.
“我在驿站捡到他的,他要饿死了.看上了我桌上的菜,我又好奇他的竹筒..便用一桌酒菜换了一个答案.”
“我看他进了府便直奔小厨房,对这里十分熟悉.”
“那是自然,顾先生在这里住了几天了,跟赵厨子很熟的.”德阳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到气氛凝了一下.
“德阳...我...”游思行还想说什么,顾儒之进来了:“安排好小厨房了!今儿个破五,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对!”顾儒之看起来斯斯文文,每次说起吃的来又给人一种斯文扫地的错觉.德阳闻言笑出了声:“那咱们今儿个便多饮几杯!”
“女子..不宜..”游思行听见德阳说要喝酒,直觉想制止她.却见德阳眉头皱了皱:“你管我!”在顾儒之听起来,这分明是一句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