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重生）》姑娘别哭

10、恐大梦一场（一）

　　伶仃带着宫女们向尚仪局走，这会儿宫里已经乱了，显然不能再送她们去新主子那里了。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尚仪局眼看着就要到了。

　　“姑姑！有人！”一个眼神儿好的宫女忽然伸出手向旁边指，然后急忙跑过去仔细查看，而后朝着她们喊：“是上官婕妤！”

　　伶仃愣住了…这边是命运吧？她心里苦笑了一声，快步走上去，看着雪地里躺着的上官锦书，她已经气若游丝，嘴唇乌青，嘴唇微微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伶仃赶忙对吓傻的宫女们说：“快扶她进去…”然后指着一个宫女：“去找太医！”又指着另一个：“去通知皇上！”

　　尚仪局乱成了一团，孙嬷嬷拉着伶仃：“怎么回事？”

　　伶仃大概说了情况，孙嬷嬷看了看上官锦书：“怕是…”伶仃满色惨白，她想逃，她想逃。一阵恶心的感觉翻涌出来，伶仃特别想吐。

　　“掌事…我怕是冻着了…”伶仃强忍着说完这句想逃离，却听见上官锦书一声惨叫啊！！！！

　　孙嬷嬷拉住上官锦书的手：“婕妤，已经去找太医了。您再忍忍。”

　　“孩子…孩子…救…”上官锦书吐出这句话，求救似的突然看向人群后的伶仃，她的眼角有大滴泪滑落。

　　伶仃不自觉的闭了闭眼睛，而后慢慢走到走到她的身前：“婕妤，您再等等，太医马上来了..”

　　上官锦书满眼是泪，摇着头看她：“等不及了..”她急急的喘了一口气：“姑姑…你说过…民间…”伶仃想起那一日她对上官锦书说的话，民间为了保小，会切腹。

　　伶仃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不至于的，太医马上就来了。”不知为什么，伶仃说着话便哭了。

　　上官锦书突然抽搐了一下，嘴唇喷薄出鲜血，她用力最后的力气对伶仃说：“求..你…”而后闭上了眼睛。

　　伶仃觉得一切都安静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大家都在哭，她自己也在哭，她的心在哭。但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找了把刀子。孙嬷嬷似是明白她想做什么，想拦住她。但伶仃疯了似的推开了孙嬷嬷…

　　没有人能决定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生死，除了这个孩子的母亲！

　　伶仃听见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角落里，把头埋进臂弯里，紧咬着双唇，鼻涕眼泪都流在臂弯里，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她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她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听见周围陷入了奇怪的安静，听见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听见练溪川传来一声恸哭：“锦书！”锦书，锦书，锦书..前世这个名字纠缠了她整整十年.那时的她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心痛，恨自己出现太迟，恨自己爱而不得，她走了那么久，练溪川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一生，这个人在她眼前死了…伶仃觉得自己陷入了奇怪的漩涡，她仿佛要被吸进去。至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仿佛做了一场梦。

　　当她醒来的时候，尚仪局的人都围在她身边。她看着孙嬷嬷，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嬷嬷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吓坏了？”

　　伶仃眼睛红了，话哽在喉咙里，她好想找个人倾诉，但她无处诉说。她经历的事情，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理解的。于是只得朝孙嬷嬷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你，三皇子就不会活。伶仃，你做了一件好事。”孙嬷嬷轻声对她说。
　　“健康吗？”伶仃听说她亲手迎接了一个婴孩的到来，一瞬间觉得自己那罪行累累的前生得到了救赎。
　　“很健康。长的很好看。等你好点了，我找机会带你去看看。他现在养在太后那里，皇上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乳母。”孙嬷嬷看到伶仃点了点头。

　　孙嬷嬷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那个小人。才十五岁，却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退缩，她清楚的记得这个女子手执刀子的表情，她的手在不停的抖，迅速的抹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那么坚定，那么勇敢。她在宫里待了三十年，还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她轻轻的关上门，钱无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主子赏的。”钱无为把种种一袋银子放到孙嬷嬷手上，脸朝屋内的方向转了转：“那个姑姑怎么样？”
　　孙嬷嬷怕吵着伶仃，向外走了几步才停下与钱无为说话：“吓着了。现在还有点呆。”

　　“听说落刀的时候可不害怕。”
　　“你见着了怎么着？手抖的筛糠一样。”孙嬷嬷说完停顿了下，才问道：“皇上怎么样？”

　　钱无为叹了口气：“一天没吃东西了，也不说话，咱们做奴才的，也不敢问。兴许过几日就好了，好在还有个三皇子，多少能有点念想。”钱无为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上官婕妤生前到底是如何走失的，你可听说什么？”

　　孙嬷嬷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现在对那些事十分厌恶，也不屑打听。但听那天跟伶仃出去的三等宫女说她们刚走到一半，便被上官婕妤宫里的秋云唤住了，央求她们帮忙找人。她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怎么？主子怀疑？”

　　钱无为赶紧摇头：“别打听，如今这事儿闹的大。主子肯定要严查。最先查的就是你们这位姑姑，没查出问题才让我送赏的。后宫，恐怕要洗牌。”

　　“整天乌七八糟的，也该洗洗了。”孙嬷嬷打心眼里看不出那些主子使出的乌糟手段，巴不得皇上能洗牌。但仔细想想，洗了牌又能怎样？新人就能好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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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溪川站在三皇子的小床前看着他熟睡的脸，这张脸，已经有了锦书的轮廓。锦书，是他今生唯一一次一见倾心。她站在画舫之上，风吹动她雪白的衣裙，在江南的暖阳里熠熠生辉。他发誓要护她一生的。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上官锦书还好好的！这样想着，再看向三皇子的眼神，竟然少了那种慈爱。

　　太后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轻声对他道：“皇上赐三皇子一个名字吧！”

　　练溪川没有回答太后，反而说道：“他在母后这里，会影响母后休息。找一个偏僻安静的宫殿，派了乳母和下人好生养着吧！”

　　太后本就不喜上官锦书，对她生的孩子自然没有多少感情。听练溪川这样说，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样也好，母后年纪大了，万一有闪失，没法跟你交代。那就安排两个放心的乳母和下人去伺候吧！等大一些再让皇后教导。”

　　“好。让宫人们把玉林殿简单收拾一下，这两日就搬进去吧！”练溪川说完，又回身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三皇子，转身便走了。

　　玉林殿…饶是太后也难免惊了一下，那是一处很偏的宫殿，宫里已经没有人往那边走了。破旧的宫殿年久失修，这样的冷天气，别说孩子了，大人也受不了。她想对皇上说什么，转念一想，这个孩子的到来带走了他最喜欢的女人，能活着便是幸事了。

　　“玉林殿尽量布置暖一些，跟下人交代，三皇子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别怪哀家不客气！”太后一字一句的交代薄尚宫。

　　“太后放心，奴婢马上去办。今儿连夜收拾，明儿个一早就能搬进去。”薄尚宫说完便出去办差，留下太后和三皇子。

　　太后看着三皇子的睡颜，这孩子生的比前两个皇子还要好看，刚刚出生2天，小脸儿就已经很饱满。也不像前两个皇子那样爱闹，他躺在小床上，饿了就咂砸小嘴，吃过奶就睡，非常省心。到底是自己的孙儿，太后多看了一会儿，心里竟生出一种不舍。

　　后宫的勾当她见得多了，一个活生生的大人都能说没就没了，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娃。好在皇上厌恶他，这似乎让他多了一些生机。

　　练溪川离开永宁殿，在皇宫里疾走。那日为什么一定要议政！为什么不允许人通秉！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厌恶自己！

　　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一个血淋淋的场面。他的锦书…躺在血泊里，腹部被豁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窝在墙角瑟瑟发抖。他叫了一声：“锦书！”然而锦书一动不动，再也不能笑着回应他了…

　　不能想，一想心里便是无法遏制的痛。他的锦书，就连死，都没能保持体面…练溪川的脸已经被冻僵了，他的难过和愤怒郁结在胸口，让他不得安生。他一直在走，不敢停下来，生怕停下来就会再次想到那个血淋淋的锦书。

　　“皇上..”钱无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看到回过头来的练溪川满脸阴森，是他从未见过的凶狠。
　　钱无为吓的站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练溪川：“皇上…”
　　“说吧！朕受得住。”

　　“詹青云把那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正等着向您复职。”钱无为有小心翼翼看了看练溪川的脸色，这位主子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神情，这皇宫，真的要有血光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