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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因果·一 ...

  •   且说源氏公子被流放到须磨后,京都不少女子惦念他,为他悲伤忧叹。生活富足的女子呢,只是情事痛苦,但也能写信给公子互通音信,聊慰相思之苦。

      而那个常陆亲王家的小姐末摘花,则是一个彻底无依无靠之人,自从父王死后,她的生涯甚是凄凉。后来有幸结识了源氏公子,蒙他照拂,从此安乐度日,真是意想不到的福气。然而源氏公子忽遭大难,除了情谊深厚的情人,他一概忘却,末摘花呢,自然被他遗忘在脑后。

      “啊,真是意想不到的事,谁能料到公子忽遭此难呢?那个弘徽殿太后真是不近人情,竟然将公子流放到须磨那片苦寒之地,可怜我家小姐,只能哭哭啼啼苦度光阴。”末摘花身边最亲近的侍女,侍从,常常在心里这样想。

      从前那样孤苦伶仃的日子,再次降临在王府中,府中的侍女,逐渐散去,有的患病而死,岁月推移,府中人数竟然比晨星还要寥落了。

      末摘花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曾有男子听闻她与源氏公子的事,以为她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也曾寄信来挑逗过,然而她断然拒绝,引得那些男子大为恼怒,从此更无人相助。

      一日清晨,山雾弥漫,荒草遍地,露水甚多,末摘花望着庭中凄清之景,想起源氏公子,不由伤心泪落。

      她身旁的侍女见了,心想:“源氏公子那样的男子,怕是早就忘了这个人吧,她何必如此等待他,就算他回京了,也不会再来王府吧!不如早点断绝了痴心妄想,重新寻找一个男子成婚,这样下去,毕竟是不像话的。”

      侍从也曾劝过她几次,然而末摘花痴心等待,以为公子绝不会忘了她,如此顽固,殊不知公子早就将她忘之于脑后,真是可怜呐!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红夹衫罩紫色褂子,这是王妃生前为她赶制的新衣,她一向珍惜,不曾轻易穿过,只因其他衣裳已经破旧不堪,只好换上最后这件勉强可穿的衣裳。

      末摘花哭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惫,正想用一点早膳。忽然,一个侍女跑了进来,道:“小姐,后门有个男子来讨口水喝,他说是进京来做官的,路上遭逢贼人打劫,不得已流落于此,我看他似乎受伤,要让他进来歇息吗?”

      周围的侍女听了,很没有规矩,想要出去瞧,侍从连忙阻止,道:“他既然想要水,给他水就是了,怎么能轻易让外男进来呢?”

      末摘花倒不这样想,她心想:“王府常年失修,后殿的篱笆早已坍塌了,连山贼都不愿意进来呢,那个人既然受了伤,更加不会做出坏事了。世间之事,往往因果相接,我救助他,也算是为自己积累福报,希望能让源氏公子早点回京吧。”

      她于是道:“请让他进府休养几日吧。我不是很饿,请你把我的饭食分为两份,给那个人也送一份吧。”

      她的饭食颇为寒酸,只有清粥和干鱼,就是这样粗陋的饭食,都是王府精打细算做出来的。失去了源氏公子的庇护,她连普通女子的生涯都不如呢。

      其实末摘花容貌并不难看,也许是过于瘦弱的缘故,她的颧骨有些突出,除此之外,就是普通女子的样貌,见惯了美人的源氏公子,自然不会对这样的容貌动心,他只是觉得末摘花身份高贵,生涯可怜,才源源不断地周济常陆王府。

      侍女将那个男子扶到偏殿,将小姐的半份饭食给他吃。府中并无草药,也无钱请医师为他治疗,好在那个男子受的是轻伤,过了几日,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来向她道谢。

      末摘花好几年没有见过其他男子了,她颇为羞怯,躲在内室。

      那个男子隔着纸扇窗,向她道谢。

      隔着破旧的纸扇窗,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感谢您这几日的收留,若非您救助,我可能撑不过去呢。我向您承诺,待我进京就职后,一定会报答您。”

      末摘花不知该说什么,她生性沉默古朴,又因为怕羞,竟然不发一言。

      那个男子觉得奇怪,为何这个女主人一声不吭呢?他的身形映在纸格窗上,看得出是个身姿优美的人。

      侍从希望他确实是个京官,于是压低声音,想替小姐回应,不料小姐提前开口道:“萍水相逢,举手之劳,我哪里需要您的报答呢?您既然是前往京城述职的大臣,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帮助您,就是帮助天下受苦受难之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个男子有所动容,他没想到这个小姐的处境如此艰难,竟然还有为世人担忧的心思,他心想:“听声音,这个女子应该还很年轻,我确信不曾见过这个人,为何会无故感到熟悉呢?”

      他念诗道:

      “露水泱泱景凄迷,
      初见却似逢故人。

      我觉得您异常熟悉呢。”

      小姐也有这样的感觉,她思量片刻,答诗道:

      “露水缭乱沾衣湿,
      此景使我长相忆。”

      男子觉得她住在这样破败的府宅,真是可怜。庭中的老树阴森可怕,廊道破旧不堪,两扇进出的门都坍损了,屏风也结了蛛网。种种所见,真是凄凉!他觉得这个女主人很可怜,是个牵动人心肠的女子。

      他很想知晓这个女主人的身世,希望看看她的样子,这几日他在府中修养,没有听到侍女们说起过男主人,也许这个女子并没有情人吧。

      住在这种荒凉寥落的府宅中,没有男子可以依靠,她的生涯真是凄惨!然而就算如此艰难,这个人仍然愿意救助无关之人,将原本就不多的早膳分给他一半,他还不曾见过这种女子呢。

      墙角丛生的蔓草中,几茎红色的花盛开着,寥落可怜,在风中微微轻颤,他不知此花的名字,从前也并不曾见过,然而无缘无故却觉得很熟悉,于是吟诗道:

      “墙角红花徒零落,
      不知忧思待何人?”

      小姐听了,回诗道:

      “零落红花无人待,
      劝君无意慎摘取。

      草木花卉也是有灵的呢,这红花在庭中随意生长,也算是我的好友,请您轻易莫要摘取。”

      男子听了,脑中忽然想起一首和诗,也不知道在哪里看见过:

      “红花生崖顶,只沐风和雨。
      郎君既无意,何必攀折取。”

      他沉思片刻,终于没有头绪,于是答道:“这红花自有她的命运,我何必多做主张,去将她折取。您所言甚是,万物有灵,我不会轻易摘下她。”

      再次告别后,他离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番外)因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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