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深明大义 ...
-
“公主不满她什么人都往侯爷身边送,便将身边的漂亮丫鬟抬成妾室,而县主又寻了一位家世清白的容色一绝的举子之女进府做妾。一房一房的妾室就这么进了侯府后院,定是热闹非凡。
“县主膝下只有一个嫡子,待之必定如珠如宝,想挑选她满意的儿媳。而公主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定要高门贵女做孙媳。
“我听闻侯爷当年也是京城里矜贵风流的俊俏公子,却自愿请旨来西北这苦寒之地,甚至公主各种劝阻进宫求陛下也无济于事,怎知他除了一腔报国心之外,不是厌烦了乌烟瘴气的后宅?
“我若嫁了宣平侯世子,将来怎会好过?即便侯爷再看得起我,可当我在后宅受了委屈,他能来替我撑腰?若传出去,指不定那些人怎样想。凭那里有天大的富贵,我也不愿意。”
姜明仪说得句句在理,郑娴听得时而怅然若失,时而愁眉不展,见她不再说话,半是惆怅半是玩笑地问:“怎么不继续说了?我只说了一句,你就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婚嫁后宅里的事,也不嫌臊得慌。”
姜明仪正色说道:“我这是分析利弊。言而总之,我不能嫁进宣平侯府,因为我不配。”
郑娴被她的话逗笑了,难为她小小年纪就看得如此透彻,便笑道:“你才十四岁,上哪儿琢磨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姜明仪信手拈来举例说:“在梁国看到的。一个色艺双绝的街头舞女,被一个梁国一个高官看上,收回府中做妾室,结果没多久就听到她死的消息。在王宫里,大家还议论了一段时间,掌事嬷嬷还以此为例,并讲述了许多宫女攀附权贵下场凄惨的例子,教导我们不要攀附贵族高官。梁国礼教和门第还没大周森严呢,而且那姑娘还只是侍妾。”
“你是个合格的学生。”郑娴感慨,“的确如此,我们家高攀不上宣平侯府。”
姜明仪灵机一动,跪走到郑娴跟前:“阿娘,如果侯爷真想和咱们家结亲,那哥哥娶他女儿也是一样呀。岳丈提携女婿,总比公公照顾媳妇方便吧。
“何况我才十四,终身大事不着急。我配不上宣平侯世子,但大哥一表人才,此战立了大功,前途不可限量,他配得上张家姑娘呀。侯爷女儿众多,不管嫡出庶出,总有一位品貌出众的好姑娘。您还有爹爹,好生和侯爷议一议,总能促成一桩好姻缘。”
姜洵二十一还未娶妻,除了自己失踪,不破乌戎誓不成家的誓言之外,焉知不是郑娴看不上金城的姑娘,想为长子求娶高门贵女的缘故?
郑娴无奈地笑着捏了捏姜明仪的脸蛋,自己和丈夫的确有以女儿年幼,品貌不堪为配,担不起宣平侯张氏宗妇为由拒绝这桩婚事,也想借机提出,为长子求娶张家女的打算。
现在女儿自己主动说出来,她便觉像身上的遮羞布被扯下,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你呀,不知道你脑袋里装了什么。既然如此,我与你爹便去和侯爷说一说。”郑娴理了理衣襟,“起来吧,不用跪了,早些歇息。下次不许动手打人了。”她轻抚着女儿的脸,指尖扫过她左脸上的伤疤,心里莫名有些疼。
擦了半年的药,也只起了一点效,但愿她从此以后平安喜乐,不再多灾多难。
姜明仪立即从善如流的起身,“阿娘也早点歇息,我还等你的好消息呢。”她绝不提悔改一事,也坚决不悔改。
“不必送我,自己早点歇息。”郑娴说。
姜明仪闻言也不坚持,目送郑娴离开。
离开小院儿,姜成便走上来扶住郑娴的手,郑娴半是感慨半是欣慰:“你也听到了,宁宁比我们想的要聪明通透。”每每看见她脸上的疤痕,便心痛道:“如果她没有流落乌戎,在梁国做过奴隶就好了。”女儿还会像从前那样贴心,不会像如今这样彼此猜忌,怀疑和试探,如隔了一层无法翻越的高山。
“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阿宁还是以前那个善良识大体的孩子。”姜成亦是感慨万分。
听不到脚步声后,姜明仪才叫姜洵和姜焕出来,她对郑娴说的那番话,兄弟二人也听见了。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沙场战将的姜洵也有些矜持和羞赧,对着小妹不好多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焕道没有那么多顾忌,对着姜明仪便是一顿猛夸:“阿宁你好聪明,能这般淡薄名利不慕富贵。”
那可是宣平侯府,他们这样人家努力三辈子都赶不上的豪门贵族。如若被看中的人是自己,他是无法拒绝的。
“想不到女子嫁高门,还有这么多门道。”他简单的以为,嫁高门便是生儿育女享清福,更想不到妹妹从他日常的闲话里辩出这么多门道。
“做人媳妇可不容易了,尤其做门不当户不对的高门媳妇。大哥三哥,以后你们娶嫂嫂了,要对她们好一点。”姜明仪老神在在地说。
不过姜家没有紧张的婆媳关系,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姜成父母已经过世,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不是一个娘生的,而且相互之间关系紧张,二十多年没有往来。
郑娴身世不明,只知道是被姜成救下的被拐卖的女子,郑家那边的亲戚约等于没有,是以姜家没有极品亲戚。
姜洵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小小年纪就胡说八道,你是姑娘家,要矜持,要含蓄一点。”
姜明仪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没有一丝羞怯地说:“事关终身,必须慎重考虑清楚,害臊不能解决问题。”
在这个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她还能指望自由恋爱?前世她尚且不能很好的被尊重,在这里还能过得比上一世自在?她早想清楚了,似她这样身上有“污点”的,很难被未来丈夫接受,哪怕暂时接受,日后突然想起,因为种种原因突然发作,她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份。
她现在必须为将来可能的路做准备,这一世的经历不想允许她矫情,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
下午的不愉快很快被一天的疲惫掩盖,姜明仪躺床上后一觉睡到天亮。
现在一家人团聚,郑娴命厨房备两桌席面庆祝。
姜成和姜洵白日里仍要去署衙和军营忙碌,姜焕则被姜栩拉着读书,不敢再像过去那样不务正业整日胡闹。姜明仪便在自己的屋里练字作画,偶尔摆弄埙和塞塔尔琴,吹奏几首小曲自娱自乐。
郑娴为她寻来新的祛疤消痕的药,让她每日早晚涂抹。
马上是大雪天气,各处上冻后便无法再打马球消遣,是以金城内的好玩乐的公子少爷们频繁多次的组织马球会,姜焕收到邀请,便在姜栩面前各种装乖求饶,请他通融让他出去玩两把。
姜栩每次都以学业为重拒绝,姜焕懊恼不过,便叫上姜明仪去求郑娴。郑娴见到姜明仪,心里总有几分不自在,“去吧,读书知上进也当劳逸结合。阿栩,阿秀,你们也去。”
“谢谢娘!”姜焕高兴得跳起来,同时不忘得意的斜睨一眼姜栩,他拉着姜明仪说:“阿宁,快去换衣裳,咱俩这回必定横扫那群渣滓!”
姜明仪也连连点头,飞快回房间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她不喜李秀仪,也不亲近姜栩,只骑马和姜焕走一起,“我不想和二哥还有李秀组队。”
“我也不想。”和姜栩一组影响他发挥,他也不大喜欢变得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李秀仪,“阿宁,我发现你对二哥有成见。”
姜明仪并不回头看和李秀仪骑马并走在一起的姜栩,“他对我有成见在先,难道我还能舔着脸去讨好他?我又不是大冤种。”
倒是姜焕回看了一眼他光风霁月的二哥,又悄声说道:“那可是二哥,咱们家最有才华的人。你这么不在乎他的看法?”
“为什么要在乎?他爱怎么看怎么看。银子那么好的东西还有人不喜欢,还故作清高的说它有铜臭味呢。我难道比银子更讨喜?
“我觉得我很好,不需要在意我讨厌的人的眼光,更不需要反省。他不喜欢我,同样我也不喜欢他,就这么简单。我可不会费劲心思去讨一个不喜欢我的人的欢心,去琢磨他的感受。不喜欢啊,受着呗。”
姜明仪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从姜栩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便敏锐的觉察到这位二哥对她的偏见、疏远和不喜,虽然他总是端着一副端方君子的架势。
姜栩总是对她说教,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君子之德,让她原谅李秀仪,和李秀仪重归于好。他还试图教她做人,改变她的心性,让她做一个合乎规矩的闺秀。
除此之外,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考验她是否记得过去的事,或者试探她是否别有用心,甚至威逼小惠放他进自己的小院,翻找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