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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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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无然独自坐在适闲居后山的小屋中。
从窗外往去,月光照在湖面上,如此宁静。
他拿出埙试图吹奏,却发现怎样吹都找不调。
叹了口气,无奈的放下,暗自想,心神被扰乱的人,又如何能安静的将自己完全的投入音乐之中去呢?
白天的时候,他去找过了盛天泽。
这些年不涉朝政,他的思维似乎渐渐的缓慢迟钝下来,许多事要思考很久才会恍然发现其中的原因。
罗衣走的最初几天,他只是焦急的等待,她说她会回来,她说她会保护他,而他,除了等待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彼时,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慕容堇将罗衣召进宫中是想以她来要挟他,他只以为慕容堇是在那绿水湖畔看到罗衣之后,对她一见倾心。于是他无奈,可别无其他办法,只求罗衣在宫中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只怪自己不能带她逃离那戒备森严的高墙。
可后来,就渐渐的想明白了,月影国的国君从来就不是好女色之人,那日也未见他对罗衣流露出留恋之色,倒是看见罗衣与他在一起事,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如此一想,便觉得颇为可疑,再一念及这些时候盛天泽对他的拉拢,就什么都明白了。
罗衣,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
慕容堇的目的并不在他,他一早就看出了他对罗衣的爱恋,所以才出此一招,赌的就是他能否为了罗衣而归顺月影国。
没有想到,因为他的缘故,而害的罗衣失去自由。
她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自由的女子,皇宫中的生活岂是她所能够忍受的?这些日子想必她也过的不好。
一想到她在宫中被拘禁,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枉他还想保护她,却连这一点都不能想到,不能早些时候救她脱离那苦海。
长长叹一口气,要怪只能怪自己无用,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妥协,重新进入这暗潮汹涌的政界。
那一年被放逐时,本以为自己一身都不会再进去了。
年少时起,他就在官场呼风唤雨,只是他的心里却对这些并无留恋,不但无留念,更是厌恶这一切。
冷眼旁观多年朝中的腐败,只想自己能处之事外,引见邵学儒也是因为希望他能够取代他辅佐双赤国国君朝事,从此以后,他便能渐渐隐退。谁知,却终究还是逃脱不了。
他无心这些,但为了罗衣,他却心甘情愿。
她是一个鲜活的女子,怎可在宫中待上一辈子?
亲眼看过太多美丽的女子在后宫中老去丑去,这样的悲哀,又怎可让她去经受?
于是,他找到了盛天泽。
盛天泽对他的决定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并未有多大惊喜。只是淡淡问他,如何能信的过他,若是皇上放了罗衣,他二人远走他乡又是如何是好?
尹无然便告诉他,如果他不信任于他,他大可住在他的奇凌君府,让他日夜知晓他的行踪。
盛天泽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看来并无多大攻击性,超然事外,但他的手腕,他的计谋,这些尹无然都是知道的。
当盛天泽听到他答应他留在府上之时,他似乎从盛天择眼中看见了一丝酸楚。
罢,也罢。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无心去探求盛天泽的秘密,他只求以他的承诺换回罗衣的自由之后,他们不要太为难她才是。
月色,还是如此的温和。
已进入后半夜。
尹无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坐在窗前,望着那远出连绵的群山,一时悲凉无比。
正是这个时候,罗衣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站在窗外,今夜的她,一身红衣。
她就那样站着,眼里除了倔强,似乎还有一丝湿润。
他一惊,飞身出屋,抓住她的手道,“怎么大半夜的回来?”
她咬着牙,不说话。
握住的那双手,冰凉冰凉,他一阵心痛,把她拉入怀中,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的搂他,只因心中的急切让他忘却了原本在意的男女有别。
“怎么回来的?”他怜惜的问。
“走路。”她回答。
他又是一惊,从宫中走到城郊,没有两个时辰决计不可能!
怀中的女子,身体冰冷,裙摆上还沾有泥土,她的头发散乱,一看便是匆忙的赶路的缘故。
他的心揪起来,颤声道,“你怎么那么傻?”
罗衣拼命咬住唇,仰起脸,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能哭,她不能在他面前哭,他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她怎能在他面前哭。
强忍住眼泪,她看着他,轻声道,“这句话是我该对你说的,你怎么那么傻?”
他摇摇头,笑了起来,“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笑是那么那么的温柔,笑的她的心都痛了,“无然,你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傻瓜,为了我,这样做值得么?”
“值得。”他坚定的说,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接的和她表白他的心意。
这倒底是怎么样一个男子,他为了她做了这些。可却依旧无怨无悔,他的这份情谊,她这一生也回报不了,倘若——倘若将来有一天,她当真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
罗衣不敢想下去,只是紧紧的抱住他,在他的怀里,她感到安心。
他抚摸她的长发,柔声道,“这些日子可好?”
她点点,笑着说:“挺好,皇帝也是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还被我抓到了把柄。”
她说的生动,一时间,又恢复了张扬的本性。
见她开心,尹无然也开心起来,问道,“什么把柄?”
“你知道么,别看他一表人才,原来他——”话到嘴边,她突然停住,不知为何,下面的话她说不下去,慕容堇爱的是盛天泽,这个秘密,她竟然无法对尹无然说出口,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迷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顾及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害怕什么,又或者是在保护什么的。
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心。
她应该恨盛天泽的不是么,这是一出他策划的好戏,她应该恨他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她还会在乎他。
当尹无然与盛天泽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时候,她迷乱了,不知所措了。
怎么会这样?
尹无然看着她,见她突然的收口,知她心中有犹豫,便笑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罗衣甩头,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子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盛天泽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她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呢?”
尹无然摸摸她的头,平静的说,“我已答应天泽公子,住进他的府上。”
又是盛天泽!
他总是这样!
罗衣方才心中的困惑和迷茫转化成愤恨,她握紧拳头,道:“那么,住就住吧!”
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盛天泽只是一个曾经利用过她的卑鄙小人,而她,会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他才有权利利用别人,她也有!
住进他的府上?罗衣眯起眼睛,看来,好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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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紫酣红总未醒,
暗薰芳液滴无声。
罗纬隐绣迷春色,
绮縠笼香护晓晴。
薄暝枝头留睡蝶,
轻阴树底嘤啼鸣。
东风卷到阑干曲,
半湿游丝舞不成。”
乐妓的歌声旖旎,如泣如诉。
尹无然与罗衣来到奇凌君府那一天,盛天泽设了盛宴招待。
新来的舞妓扭动水蛇腰,翩然起舞,妖娆娇媚,眉眼如斯,面泛桃花,望着盛天泽的双眼挑逗缠绵,狠不得在他怀中融化。
盛天泽高高在上,始终笑的与世隔绝的样子。
舞妓下席间,手捧奇珍异果,身缠七彩银铃,薄纱蔽体,躯体丰满可见,随着乐声婀娜摇曳,所到之处,皆留浓郁花香。
只见她舞到尹无然面前,媚笑如花,奉上珍果,半露香肩,身子几乎贴上尹无然,极尽风骚。
美人如此殷勤,真是羡煞众男子,只恨自己不是那女子倚靠之人,不能一解相思之谗。
尹无然却目不斜视,身端影正,女子靠来,他便偏移身子,她再靠,他又移,一来一往之下,他几乎坐到罗衣之处。
罗衣冷眼旁观,眼见尹无然越来越靠近他,便顺势一倒,靠在他的肩头。
尹无然未料她如此主动,心中一荡漾,只觉众人的目光均看着自己,虽感尴尬,但对罗衣他却是舍不得推却。
众男子本见一美人对他投怀送抱,已暗暗羡慕,此时再见罗衣也已是他之人,不由纷纷心生妒意,看着他的目光也变的奇怪起来。
罗衣却是满不在乎,唇边挂笑,摘过女子递来的葡萄,小心的去皮去籽,温柔的塞进尹无然口中。
尹无然面上一红,嘴唇触碰到罗衣的食指,只觉一股清香,全然不同于方才那女子的浓郁之香,颇为好闻。
舞妓嗤笑,娇声道:“早就听闻无然公子清心寡欲,原来是从一而终哟。”
尹无然还未作答,罗衣倒是先开口了,“那是自然,无然心思纯正,自然不像有些人。”
她说这话时,目光却是一直望着盛天泽,眼里满是嘲弄。
盛天泽微微一笑,只当未听懂她话中之话,举杯示意敬尹无然与罗衣。
尹无然也是微笑,回敬以礼,但他是心思细腻之人,自然也是听出了罗衣话中的意思,罗衣是直爽之人,心中所想必然要有所表达,她对盛天泽这般鄙夷,尹无然对盛天泽倒有几丝歉意起来,毕竟这件事应该是怪不得他,但同时心里也微微有些不适,总觉她如此针对盛天泽,到底还是有些在意他。如此一想,突然便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莫非这就是妒意?原来他也是会嫉妒的。
盛天泽举杯饮酒,在衣袖挡面的瞬间,脸上难掩落寞,只是放下酒杯时,又是一脸温文之笑。
他知她恨他以她来要挟尹无然,在她心中,他一向就是不择手段之人,她这般刚烈,怎受得了自己成为别人的工具。
只是这一次——她却不知他心中的苦。
也罢,不知便不知。她已不在是他的乐妓,自此之后,她只是门客尹无然的女人。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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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小盛似乎越来越可怜,心意也看的越来越清晰。
我真怕我哪一天写的忍不住了让他向罗衣表白算了。
写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两句歌词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当是送给可怜的小盛的台词吧,毕竟罗衣对他的误会,还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