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世界维护手册［HP］》抱月惊风

91、阶级论

　　尽职尽责的家养小精灵贝利把壁炉烧得旺旺的，暖暖的，他的儿子诺克则小心翼翼的跟随着母亲凯蒂为他们的主人和尊贵的客人送上茶点。

　　等邓布利多享用完第一口蛋糕和红茶之后，斯图亚特问出了一个相当尖利的问题。

　　“阿不思，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霍格沃兹作为一座魔法学院会教授学生们如何使用魔法和知识，却不教授他们为了什么使用魔法和知识呢？”

　　邓布利多一直保持着他和气的语气，“我们一般会告诉学生这是为了保护家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就没有更多的，关于精神层面的引导了吗？”

　　“学生们都是自由的，我们如何能干涉他们的想法呢？”

　　斯图亚特却觉得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不？”

　　邓布利多好脾气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你最近又看了很多书，斯图亚特。”

　　“是的，我一直无法停止思考。当我获得的知识越多，我的疑惑也就越多。”斯图亚特低头盯着端在手里的茶杯里的茶叶，他在仔细忖度之后，还是打算把自己最近的思考全部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就算没有伏地魔引发动乱，我们的社会也是不和谐的。阿不思，您在学校里呆太久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巫师社会其实有很多穷苦的人。”

　　邓布利多思索着，“是的，我当然知道。霍格沃兹每年都会给学生发补助金，我们会给麻瓜出身的学生发，也会给经济困难的学生发。”

　　斯图亚特挑了挑眉尾，“那您有想过那些人为什么穷苦吗？”

　　斯图亚特看到邓布利多皱起了眉，他当然不想让氛围太尴尬，所以他很快就继续说：“不仅您没想过，我发现巫师世界都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邓布利多思考着问：“这很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这关系着我们整个魔法世界的社会构成。”

　　斯图亚特放下茶杯，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微微仰起头，他明亮的双眼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阿不思，你读过《悲惨世界》，那么想必你也知晓关于法国的麻瓜世界进行大革命的事。巫师界没有贵族，这很好，因为贵族代表皇权，皇权代表压迫，有压迫就会迎来反抗。可是巫师界有纯血，纯血比之麻瓜贵族又差多少呢？他们同样敛财弄权，他们同样将知识私有化，他们同样高高在上的用血统，用那些老掉牙的历史打压别人。他们这样的行为怎么不算压迫呢？”

　　斯内普看着他的学生，脸上一片愕然。

　　斯图亚特继续说：“阿不思，您是校长，我想您应该注意过，生活拮据的家庭一般都是混血，而没有哪个纯血是过不下去的……”

　　邓布利多说出自己的补充，“那是因为纯血家庭一般都在巫师界生活了很多年，他们有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产。”

　　斯图亚特笑了，不是讥讽的，而是带着一种悲哀的笑，“这个就是问题的所在。巫师界几千年没有变化了，那些纯血家庭除非绝后，不然他们的财富一代积累一代，他们只会越来越富。因为有钱，所以他们便有了更高的地位。”

　　“这也是错吗？”

　　“他们或许没错，可阿不思，慈祥的长者，您能告诉我，有什么东西是能千年不变的吗？是格兰芬多攀登过的大山，还是赫奇帕奇走过的森林，还是斯莱特林淌过的河流，还是拉文克劳看过的天空？您儿时看到的那颗星星还是现在的星星吗？照耀过您祖先的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吗？连日月星辰都不能保证亘古不变，可巫师界就能维持千年不变！”

　　斯图亚特的语气严肃起来，这几句话说得他心跳加快，语速也变快了，“因为没有变化，我们没办法发展更多的产业，就不能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巫师的寿命很长，从18岁毕业到加入工作，如果他个性稳定的话能在一个岗位上服务一百年——也就是说，这个岗位要在一百年后才有空缺。在这种没有创新，且工作岗位迭代时间也长得不得了的社会，那些被选中进入魔法世界的孩子如果长大之后选择留下来之后，他们能干什么？他们没有资金，没有人脉，他们就算进入魔法部，就算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们又能走多远？当年轻人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时候，新的一年的毕业生又加入了竞争。人越来越多，工作岗位越来越少，他们不仅要跟巫师竞争，还要跟妖精竞争，还要跟其他魔法生物竞争，他们能依靠什么生活？而那些前往麻瓜界生活的巫师们又会如何呢？他们或许失去了一些受教育的时间，他们当然可以尽情的融入麻瓜界，可感受过魔法世界的神奇和魔咒的方便，他们真的能够在麻瓜界很好的生活吗？他们会束手束脚，因为他们头顶上永远压着保密法。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有更多的人去选择从事更危险的工作，黑巫师也就越来越多。”

　　一口气说到这儿，斯图亚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累得微喘，“如果能凭鲜花咒就能吃饱穿暖，又会有多少人主动去学索命咒？”

　　这一句话，邓布利多是认可的。但是他内心的矛盾又让他皱起了眉，“照这么说来，纯血的存在反而是一种错误。”

　　“他们没错吗？社会中权利和利益的分工不均造成阶级，阶级的出现就代表着剥削和差异。掌控政治的人控制着社会的资源分配，这时如果拥有金钱的人再和他们站在一块儿，那简直就是灾难。在这样的社会里，下层阶级的人为了生活给上层阶级提供服务从而获得上层阶级发放的酬劳，而那些酬劳在生活的花销中又会兜兜转转回到上层阶级的手中。下层阶级没有犯罪的本钱，他们小心生活，遵纪守法，不敢得罪任何人；上层阶级的人却因为有制定规则的权利而肆意破坏，甚至修改规则——”

　　是的，斯图亚特这句话最后说的就是这一次魔法部做出的糊涂事。他一开始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是跟艾伦沟通完后，他瞬间发现了这件事背后的本质。

　　他去翻看历史，他发现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他现在甚至对魔法部和威森加摩也产生了质疑。

　　“阿不思，魔法部只有维护秩序的功能吗？威森加摩只有根据条例和个人喜好审判罪人的功能吗？我们的社会构成都已经腐坏落后成这样了，为什么没有人发觉？我猜想那一定是巫师界不够安全，太多的底层人在被激发反抗情绪之前就死于非命，所以那些纯血才能耀武耀威到现在！”

　　邓布利多敏锐的察觉到斯图亚特言语中对纯血的不满，他提醒道：“斯图亚特，你也是纯血出身啊。”

　　斯图亚特却看得非常清楚，“我的出身并不能限制我的思想半分，就像混血出身的伏地魔——”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我相信会有一些食死徒知道伏地魔出身混血，可他们为什么还愿意追随伏地魔，不外乎是他维护的是魔法世界整个上层阶级的利益。”

　　他回头看着斯内普说：“那些人都不够了解汤姆，汤姆才不在乎什么纯血混血，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他认为这世上只有他自己才是独一无二，高贵无比的。他推崇纯血，不过是因为他当下无法制定规则，如果他能真正统一魔法界，等到那一天，纯血又算什么？他甚至会去亲手毁了那群好吹嘘自己出身的纯血！与虎谋皮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说的就是这群人了。”

　　斯内普的脸被他这段话气的一阵青一阵白，“住嘴，斯图亚特！”

　　已经说上兴头的斯图亚特哪里愿意听话？他看着楼梯口，想着正在楼上躺着的雷古勒斯，心情同语气一样低沉，“我想我也能够理解像雷古勒斯这样的纯血出身的人为什么会愿意追随伏地魔。与大人们的利益相关不同，拥有纯粹想法的少年人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古老的纯血家族代表着他们的祖先曾经经历过魔法世界的所有荣耀与衰败，这种带着历史与文化的积累当然会让他们的传人感到无比自豪。为了恢复家族荣光，再扯上守护魔法界的大旗，他们当然什么都愿意做。或许雷古勒斯一开始追随伏地魔也不过是想肃清巫师界的血统，他更多的只是想让巫师世界变得更加纯粹……多么的天真，又多么的愚蠢。真正纯粹的只有魔法本身，巫师到底不过是魔法的容器，我们这群分明已经额外被自然元素眷顾的人，不去根据力量的强弱分出高低，而要像麻瓜一样去计较父母出身，或许这本身就是纯血为了更长久的统治魔法界而营造出来的假象和骗局！”

　　他转头看着邓布利多，又把问题回到原位，“所以，在这样的社会下，校长先生还觉得让学生们自由发展思想是可行的吗？我们无法改变社会，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学校。千年来，霍格沃兹的校规有增有减，那为什么不能换上更多更好的，更有用的东西上去？除了传授学生本领，学校应该还有义务启迪学生的思想，就如同对待黑魔法的态度——学校规定黑魔法不能研究，可又无法拿出具体的章程、条例、乃至范围，这样如何能让学生信服，如何能做到真正的约束学生？除此之外，我相信霍格沃兹的四大创始人是睿智的，他们根据秉性和个性分配学生，这样能够有效的避免冲突。可问题是，现在霍格沃兹里的学生冲突的本质就是阶级差异。个性能够磨合，但阶级呢？”

　　这些问题如同猛浪来袭，直接把没有准备的邓布利多拍得冒不了头。他闭上了眼睛，内心纠结撕扯。他妄图找到斯图亚特话里的错漏，又惊讶的发觉他竟觉得他所说的全部都是对的。这种信息是他以前从未接受过的，他根本无法从公正的角度去判断。到最后，他甚至也产生的同样的质疑共鸣：纯血阶级，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不，他怎么能够真的跟着这孩子的思维走呢？

　　邓布利多又吸了一口气，他真的不打算听这孩子说出的任何观点了。斯图亚特那条说什么都有道理的舌头让一度想起某位故人。

　　他无力地叹息，“很抱歉，孩子，我可能暂时无法回答你你的问题。”

　　斯图亚特并不感到失望，“没关系的，先生。”

　　因为他已经找到答案了。

　　邓布利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苦口婆心的尝试劝告，“斯图亚特，就算你说这个社会没有变化，巫师界也已经稳定一千年了。一种事物发展到某个地步，总会存在保持和谐的规律。你说的阶级，我认可它，它也确实存在，但问题是这种阶级的存在就是保证巫师社会稳定的本身。我们如何能消除社会本身呢？”

　　斯图亚特对他露出微笑，“我明白的，先生。”

　　邓布利多觉得他应该是不明白的。他突然后悔答应这场谈话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斯图亚特在刚才单方面的思想输出中，或许更加确定了某些东西。

　　感受到邓布利多的表情，刚才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斯内普起身站了起来。他抓着袍子的边缘裹住自己，保持着他姿态发号施令，“我们得回去了，斯拉格霍恩，你不会想让我空着坩埚一整晚吧？”

　　斯图亚特好脾气地认错，“那都是我的原因，教授。”

　　斯内普瞟了邓布利多一眼，就当作打招呼，他走到壁炉前抓取了一把飞路粉。

　　斯图亚特也干脆的随之其后。

　　他们回到办公室后什么也没说。斯内普径自前往他的书桌，在一张空白羊皮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串药名。

　　书写完成后，他将羊皮纸卷起，走过来交给斯图亚特，“有些药材可能会很难找。”

　　斯图亚特打开看了一眼，他收好药单郑重地说：“我愿意拼尽全力，只为配合您救活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

　　斯内普心头颤动，他想着刚才斯图亚特的长篇大论，他看着这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将微微发抖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轻声的低语，“以后有什么话先跟我说，别全部告诉邓布利多。”

　　斯图亚特看着斯图亚特落在他肩上的手，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知道了，先生。”